夜深人静。
当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一道小小的身影却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院子。
墨清楠来到了寂静无人的谷口。
她闭上眼睛,庞大的精神力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感受着这片山谷的脉搏。
随后,她蹲下身,小手轻轻按在地面上。
一丝精纯的木系异能顺着她的指尖,注入脚下的泥土之中。
“嗡——”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苏醒。
只见她面前的地面上,一些不起眼的杂草和藤蔓开始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它们的根系在地下疯狂延伸、交错、编织,形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络。一些特殊的种子被她催生,它们会像忠诚的哨兵一样潜伏着,一旦有陌生的气息和重量踏入它们的警戒范围,就会立刻通过根系网络,将信息传递给她。
做完这一切,她又来到了崖壁水源旁。
这里是落雁谷的命脉所在,绝不容有失。
她绕着崖壁走了一圈,双手虚按,更多的木系异能涌出。
崖壁周围的土地下,一根根坚韧的荆棘种子被唤醒,它们悄悄地盘踞在地下,形成了一道隐蔽的圆形屏障。
平时它们沉睡不醒,可一旦有恶意靠近,或是她心念一动,这些荆棘就会在瞬间破土而出,织成一道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
月光下,女孩小小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她为这个家撑起的保护伞,却在无人知晓的暗夜里,变得越来越坚实。
…………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落雁谷内已是一片忙碌。
被关押在独立木屋里的屠三一夜未眠,脸上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扭曲。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见一个身着儒衫的男人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
“屠当家,昨夜睡得可好?”
墨宁轩将茶杯放在屠三面前简陋的木桌上,声音温和。
屠三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他被粗麻绳捆着,动弹不得,只能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墨宁轩。
“少废话!有种就给老子一个痛快!”
墨宁轩不理会他的叫嚣,自顾自地坐下,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杯中的茶叶。
“给你痛快?不急。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屠三,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的黑风寨,没了。”
屠三先是一怔,随即发出粗野的爆笑,笑声震得屋顶的灰尘扑簌簌地往下掉。
“哈哈哈!就你……跟我玩心计?我黑风寨固若金汤,凭你们这群老弱病残?”
墨宁轩也不与他争辩,只是从袖中取出一物,扔在桌上。
那是一块腰牌,纯铜打造,上面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屠”字,正是屠三从不离身的信物。
腰牌的一角,还沾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屠三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着那块腰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墨宁轩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屠三的心上。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的一千弟兄,降的降,死的死。你那个经营了十多年的老巢,如今已经姓墨了。”
“啊——!”
屠三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猛地向前挣扎,将桌子撞翻在地。
茶杯摔得粉碎,热水溅了他一脚,他却毫无所觉。
他状若疯癫,披头散发,涕泪横流地狂笑起来。
“完了……哈哈哈哈!你们都完了!我大哥屠烈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们!还有黑蝎城的柳无踪!你们等着,等着被他们联手踏平,血洗山谷!你们会死得比我惨一百倍!”
他以为这番话能看到对方惊恐的表情,然而,墨宁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狂,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哦?黑蝎城,柳无踪?”
墨宁轩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兴趣。
“你倒是说说,他要怎么个不放过我们?”
就在此时,守在门外阴影里的墨清楠,小小的身子完全融入黑暗。
用她那无形的精神力,去“听”木屋里那个男人意识中嘈杂的嘶吼。
屠三的精神世界此刻就是一锅沸腾的烂粥,愤怒、恐惧、不甘、怨毒……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翻滚不休。
对一个精神异能者来说,这种混乱状态的意识,就如同一个敞开了所有门窗、还不设防的院子。
墨清楠的精神力没有化作什么绳索去捆绑,也没有变成利刃去穿刺。
那更像是一缕微风,悄无声息地吹了进去,找到了其中最旺盛的那一簇火苗——名为“柳无踪”的恐惧与倚仗。
她没有强行灌输任何念头,只是轻轻地、顺着那火苗的势头,添了一把看不见的干柴。
将他潜意识里对柳无踪的恐惧,对自身处境的绝望,全都扭转、放大,变成一种歇斯底里的炫耀。
让他自己说服自己:只要把柳无踪的恐怖和盘托出,眼前这个书生就会吓得屁滚尿流!这才是唯一的活路!
屠三正处在崩溃的边缘,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对,就是这样!
他要让这个姓墨的知道,他招惹了怎样一个存在!他要看到他脸上出现恐惧,看到他后悔!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让他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一阵病态的兴奋。
“柳无踪?哈哈……你问他怎么不放过你们?”
屠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癫地笑着,口水顺着胡子拉碴的嘴角往下淌。
他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墨宁轩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大哥屠烈算个屁!我黑风寨也只是柳爷养在烽燧原的一条狗!”
“柳爷,黑蝎城的主人,他最恨的,就是别人动他的人。动了他的人,他会怎么做?”
屠三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快感。
“他会派他的‘蝎尾’来!三百黑蝎铁骑,一人双马,从黑蝎城奔袭到这,最多三天!你这破山谷,连一炷香都撑不住!”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你知道‘蝎尾’是什么吗?他们会把活人的皮,从天灵盖开始,一整张完整地剥下来!他们说,这样的人皮做成战鼓,敲起来的声音才够响亮!哈哈哈哈!”
墨宁柯看着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那杯摔碎后、重新有人送来的一杯新茶,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在品味茶香,而不是在听一段血腥的描述。
屠三见他这副模样,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更是口不择言地咆哮起来。
“你以为柳爷是为了我这条狗?蠢货!你们这群蠢货!他是为了你们脚底下踩着的东西!”
“龙脉!前朝的龙脉!你们占了不该占的地方!柳爷早就盯上这里了!他不仅要你们的命,他还要挖出龙脉,献给北狄的摄政王,换取整个烽燧原的管辖权!”
“你们完了!你们全家都得死!你们会被做成战鼓,你们的女人……哈哈,你们的女人会被赏给最勇猛的骑士!”
“而且……而且柳城主修炼的邪功,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用活人血祭!越多越好!他会把你们整个山谷的人都变成他的祭品!一个不留!”
说到最后,屠三的声音变得尖利,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快感,仿佛已经看到了落雁谷血流成河的场面。
墨宁轩默默听完,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蝎尾,龙脉,邪功,血祭……这些零散的碎片,拼凑出了一个残忍而强大的敌人轮廓。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再也没有看屠三一眼,只对着门外淡淡吩咐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屠三的最后价值,已经被榨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