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豪与宏图建材法人代表家属的接触,像两道原本平行的毒蛇轨迹,在邻县这个节点骤然交汇,吐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信子。林卫东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夜色深沉,但他的心比夜色更沉。
这绝非巧合!梁哲和郑胖子利用资本和商业手段打压,吴天豪这条疯狗则游走在法律的边缘甚至之外,进行物理层面的破坏和威胁。而现在,这两股力量显然已经勾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立体而恶毒的绞杀网。
东哥,怎么办?要不要我带人过去,直接把那娘们控制起来问个明白?赵大海摩拳擦掌,眼中闪着凶光。
不行!林卫东断然否决,打草惊蛇!我们现在动手,只会让他们警觉,缩回暗处,再想抓住尾巴就难了。而且,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她与吴天豪的接触有违法行为。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他们费尽心机布这个局,绝对不会只为了吓唬我们一下。吴天豪冒险露面接触的人,一定是有更具体、更恶毒的行动计划。
林卫东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碎片拼凑起来。问题水泥被发现了,他们肯定知道这条暗线已经暴露。那么,吴天豪此刻接触相关人,目的是什么?传递新的指令?获取新的资源?还是……策划一次针对新厂区,或者针对他家人更直接的攻击?
新厂区即将完成地基部分,下一步就是主体结构的建设,这是最关键也最脆弱的阶段。而家人的安全,更是他绝不能触碰的逆鳞。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林卫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们想藏在暗处搞鬼,我们就想办法,把他们逼到明处来!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引蛇出洞!
林卫东的计划核心,是利用对手急于求成、想要彻底摧毁万家香的心理,故意制造一个看似绝佳的袭击机会,引诱吴天豪这条毒蛇现身。
他选择的地点,是新厂区的地基浇筑完成仪式。这是一个半公开的活动,会邀请部分合作商、媒体和区里领导参加,人多眼杂,但又不像正式奠基仪式那样戒备森严,理论上存在安全漏洞。
他选择的目标,是他自己。他将在这场仪式上,作为一个活靶子,吸引火力。
东哥!这太危险了!赵大海第一个反对,万一吴天豪那疯子真带着家伙冲出来……
所以,准备工作必须万无一失!林卫东目光扫过赵大海和几位绝对核心的安保人员,大海,你挑选几个最信得过、身手最好的兄弟,提前混入工人和来宾中。和派出所的陈队长沟通好,请求便衣支援,在外围布控。所有进入场地的人员,必须经过暗中的排查。
他看向李秀兰和孙维民:秀兰,那天你带着小小,和孙工一起,待在老厂区,哪里都不要去。我会让另外一队人保护你们。
卫东……李秀兰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恐惧和哀求。
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林卫东拍拍她的手,语气沉稳,这是最快、最有效解决吴天豪这个隐患的办法。否则,我们永远要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与此同时,林卫东故意通过周老板等渠道,向外释放了一些内部消息:声称因为清除问题水泥和重新采购,资金非常紧张,这次地基仪式可能是新厂区建设最后一个公开活动,后续建设可能因资金问题无限期推迟云云。
他要给对手制造一种错觉——这是最后、最好的破坏机会,一旦错过,万家香虽然会残喘,但新厂区毕竟打下了地基,未来还有复苏的可能。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看似松懈的警戒和刻意散布的消息掩盖下,悄然张开。
地基浇筑完成仪式当天,天气晴朗。新厂区的工地上,红色的横幅迎风招展,简单的主席台已经搭好。受到邀请的合作商、媒体记者以及区里招商办的代表陆续到场,工人们也聚集在台下,场面热闹而有序。
林卫东站在主席台旁,与几位来宾寒暄,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但眼角的余光却时刻警惕地扫视着全场。他能感觉到,赵大海安排的几个精干小伙,如同猎豹般隐匿在人群中;更远处,一些看似普通的或,动作姿态也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精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仪式按流程进行。领导讲话,合作商代表发言,一切都显得波澜不惊。
难道判断错了?吴天豪没有上钩?或者,他的目标根本不是今天的仪式?
就在仪式接近尾声,林卫东准备上台做最后致辞时,异变陡生!
一阵刺耳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野兽的咆哮,打破了现场的秩序!只见一辆无牌摩托车,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冲破工地外围临时设置的路障,朝着主席台的方向直冲过来!摩托车上坐着两个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的人,后座那人手中,赫然抱着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方方正正的物体!
闪开!都闪开!赵大海的怒吼声如同炸雷,他和其他安保人员瞬间从人群中暴起,试图拦截。
现场顿时一片大乱!惊叫声、桌椅碰撞声响成一片!来宾和工人们惊慌失措地向四周逃散。
那辆摩托车极其灵活,甩开了两个扑上来的安保,速度不减,目标明确——直指站在主席台侧的林卫东!
林卫东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但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他知道,此刻任何惊慌的举动都可能打乱部署。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摩托车后座那人抱着的黑色物体上。那是什么?炸药?还是……
就在摩托车即将冲到他面前十几米处,千钧一发之际,早已埋伏在侧面的一个猛地甩出一根准备好的、带着铁钩的长绳,精准地套住了摩托车的前轮!
嘎吱——哐当!
摩托车瞬间失去平衡,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和火星,重重地摔倒在地,滑行出好几米!车上的两个骑手也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
控制住他们!赵大海大吼着,带着人猛扑上去。
现场一片混乱,尘土飞扬。林卫东在另外两名安保的保护下,迅速后退到安全区域,目光却紧紧盯着那个从摩托车上甩落、滚到一旁的黑色塑料袋。
塑料袋在撞击中破裂,里面露出的,并不是预想中的爆炸物,而是……一叠叠印刷粗糙的传单?以及几个玻璃瓶?
一个便衣警察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他拿起一张传单,脸色变得极其古怪,又拿起一个玻璃瓶看了看,随即用对讲机急促汇报:指挥部!目标已控制!未发现爆炸物!重复,未发现爆炸物!他们携带的是……是大量诽谤传单,以及……几瓶装着疑似污物的玻璃瓶!
传单?污物?
林卫东愣住了。这不是他预想中的致命袭击。吴天豪费尽心机,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就为了来泼污秽、撒传单?这不符合他亡命之徒的风格!
除非……这不是主攻!这只是佯攻!是为了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烟幕弹!
林卫东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整个工地,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对手的真正目标是什么?调虎离山?他们的真正目标……
他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拍!
家人!秀兰和小小!
他一把抢过身边安保的大哥大,颤抖着手指拨通了老厂区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大海!这里交给你!看好那两个人!林卫东嘶声吼道,一把推开保护他的安保,如同发疯的豹子般冲向停在一旁的吉普车,回老厂!快!
引擎发出咆哮,吉普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工地,卷起漫天尘土。
车上,林卫东不断重拨着老厂办公室和李秀兰大哥大的号码,但始终无人接听。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不敢想象,如果秀兰和小小出了什么事……
当他以近乎疯狂的速度赶回老厂区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倒流!
厂区大门虚掩着,门口负责安保的一个兄弟倒在地上,额角流血,昏迷不醒。
林卫东冲进厂区,院子里空无一人,一片死寂。他冲向办公室和宿舍,嘶声力竭地呼喊着:秀兰!小小!孙工!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桌椅凌乱,显然有过挣扎的痕迹。李秀兰的大哥大掉在地上,屏幕碎裂。
林卫东只觉得天旋地转,支撑他重生以来所有奋斗信念的支柱,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就在这时,车间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属于小女孩的短促惊叫!
是小小的声音!
林卫东双目赤红,如同濒死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朝着车间方向狂奔而去。
车间大门紧闭。他猛地撞开大门——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从高窗透进的微弱光线,勾勒出机器庞大的阴影。
在车间中央的空地上,他看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孙维民工程师倒在地上,似乎昏迷不醒。而李秀兰,被一个黑影用胳膊死死勒住脖子,嘴巴被捂住,发出绝望的呜咽。那黑影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正抵在李秀兰的太阳穴上!
在黑影的脚边,女儿小小被另一个矮壮的身影抓着,小小的嘴巴也被捂住,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泪水汹涌而出。
握着匕首的黑影缓缓抬起头,头盔已经摘下,露出了吴天豪那张扭曲而狞笑的脸。
林老板,又见面了。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你的调虎离山,玩得不错。可惜,我玩的,是直捣黄龙。
他的匕首微微用力,李秀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条件了。比如,用你老婆孩子的命,换你的厂子,还有……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