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蓝警灯的光芒如同交织的蛛网,将废弃厂区的外围笼罩,扩音器的警告声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仓库内,刚刚经历了一场超自然对决的四人,瞬间从与深渊对抗的战场,被拉回了世俗的困境。
“警察怎么来得这么快?”赵大海眉头紧锁,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枪,但又意识到绝对不能与警方冲突。
苏媛迅速判断形势:“可能是附近居民听到动静报警,或者……周琅之前调动力量时留下的后手,为了在失败后给我们制造麻烦,拖延时间。”她看了一眼林卫东,眼神凝重,“林先生,你刚才收到的信息……”
林卫东的心脏因为母亲信件传来的最后警告而剧烈收缩着。秀兰和小少有危险!灭口!“老地方”——他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他前世刚下岗最落魄时,和秀兰小小租住的,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一个老旧筒子楼里的单间。那里承载着他们最艰难也最纯粹的岁月。
必须立刻赶过去!每拖延一秒钟,妻女就多一分危险!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去城西的棉纺厂家属院老筒子楼!”林卫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可是外面……”孙维民看着仓库外晃动的警灯人影,面露难色。
苏媛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快速从作战服内衬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金属贴片般的装置,按在了自己的颈侧,她的面容和身体轮廓开始出现细微的、水波般的扭曲。“我用光学迷彩吸引注意力,制造混乱,你们从另一侧破损的围墙缺口走!赵大海,你熟悉地形,带他们走!”
“那你怎么办?”林卫东问。
“我有‘观星塔’的隐蔽协议和应急方案,脱身不难。记住,救出人后,不要回任何已知的住所,用这个联系我!”苏媛将一个一次性的、非定位的加密通讯器塞给林卫东,随后不等他们回应,身形一晃,如同融入了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仓库正门方向潜去。
几秒钟后,仓库外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似乎有人影以极快的速度突破了外围警戒线,引走了大部分警力。
“走!”赵大海低喝一声,率先冲向仓库另一侧一个被废弃管道遮挡的破洞。林卫东和孙维民紧随其后。
三人借着夜色和厂区复杂地形的掩护,如同鬼魅般穿行。赵大海对这里果然极其熟悉,带着他们走小路、钻巷子,避开了主要街道和可能设卡的路口。林卫东将体内那融合了“世界树之种”后增强的感知力扩散到最大范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追踪和埋伏。他能感觉到那股隐藏在暗处的恶意视线似乎暂时消失了,或许是苏媛的行动吸引了注意,或许是对方在重新评估。
奔跑中,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林卫东的心头。那条熟悉的、坑洼不平的巷子,那个总是飘着煤烟味和饭菜香的大杂院,那栋墙皮剥落、楼道堆满杂物的老筒子楼……还有在那狭窄、潮湿的房间里,秀兰在昏黄灯光下缝补衣物的侧影,小小蜷缩在床边小板凳上写作业的乖巧模样,以及他自己,因为下岗和前途渺茫而蹲在门口,一根接一根抽烟的颓唐背影……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充满无力感和愧疚的岁月,此刻因为极致的担忧和守护的欲望而变得无比清晰。他发誓,前世欠下的,今生一定要百倍补偿!绝不能让任何危险降临到她们身上!
“就在前面!”赵大海指着夜色中一栋如同灰色巨兽般匍匐的陈旧楼房。
筒子楼一片死寂,只有零星几个窗户亮着灯。他们目标所在的二楼角落那个房间,窗户漆黑。
楼道里弥漫着霉味和油烟混合的气味。三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来到房门外。老旧的木门紧闭着,锁是那种最普通的弹子锁。
林卫东将手掌轻轻贴在门板上,融合种子后增强的感知如同细微的触须,渗透进去。房间内有三个微弱的生命气息!两个聚集在里间,呼吸急促而恐惧,是秀兰和小小!另一个守在门口附近,呼吸平稳而绵长,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冰冷,显然是看守者!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卫东对赵大海使了个眼色。赵大海会议,后退半步,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个侧踹!
“砰!”一声闷响,老旧的木门连同门框应声而开!
几乎在门开的瞬间,守在门内的那个黑影反应极快!一道冰冷的寒芒直刺冲在最前面的赵大海的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赵大海毕竟经验丰富,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后仰,刀锋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一丝血线!他顺势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肘猛击对方肋部!
然而,那黑影身手远超预料,手腕如同泥鳅般滑脱,另一只手如同毒蛇出洞,直取赵大海的心脏!指尖竟然闪烁着微弱的、不祥的黑色能量光泽!
是受过特殊训练、甚至可能被轻微侵蚀的杀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林卫东动了!
他甚至没有思考,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融合种子后带来的不仅是感知,还有对身体潜能的初步释放和能量的一定掌控。他一步踏出,后发先至,手掌表面覆盖着一层微不可查的淡金色光晕,精准地切在了那只袭向赵大海心脏的手腕上!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那杀手发出一声闷哼,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仿佛被烧红的烙铁击中,那股灼热的、充满生机的力量瞬间侵入他的手臂,将他指尖那点微弱的黑色能量彻底驱散、净化!剧烈的痛苦让他动作一滞。
赵大海抓住机会,一记凶狠的擒拿,将其另一只手臂反剪,膝盖狠狠顶在其后腰,将其死死按在地上。孙维民也迅速上前帮忙,用找到的绳子将其捆绑结实。
整个过程发生在两三秒之内,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林卫东没有停留,一个箭步冲进里间。
昏暗的光线下,李秀兰紧紧抱着女儿林小小,蜷缩在床角。秀兰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带着一种母兽护崽般的决绝。小小把脸埋在妈妈怀里,瘦小的身子不住地发抖。
当林卫东冲进来的瞬间,李秀兰猛地抬起头,看到那张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脸庞时,她愣住了,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
“秀兰……小小……我回来了。”林卫东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愧疚和如释重负。
李秀兰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她怀中的林小小,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林卫东。当她的目光接触到林卫东的瞬间,尤其是接触到他那双似乎比以往更加深邃、偶尔有金色星云流转(林卫东未能完全收敛)的眼眸时,小小竟然止住了哭泣,眨了眨大眼睛,带着孩童特有的、未经世事的纯净,小声地、疑惑地嘟囔了一句:
“爸爸……你身上……有暖暖的光……还有……好好闻的……辣椒酱味道呀?”
林小小这句天真无邪的话语,让紧张的气氛为之一缓,却也带来了新的疑惑。暖暖的光可以理解为“世界树之种”的生命气息,但辣椒酱味道?
林卫东心中一动,难道“世界树之种”的力量,与他前世经营的、蕴含了母亲独特配方的“万家香”辣酱,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母亲将“钥匙”藏在老厂址,是否也与此有关?
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没事了,小小,爸爸回来了。”林卫东压下心中的波澜,上前一步,想将妻女拥入怀中。
李秀兰却下意识地抱着小小往后缩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警惕和疏离。这也难怪,林卫东的“失踪”归来,以及刚才展现出的非人力量和速度,还有门外那个被制服的杀手,都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纺织女工的认知范围。
林卫东的手僵在半空,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重建信任需要时间。
“秀兰,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以后一定跟你解释清楚。但现在这里非常危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林卫东语气急切而诚恳。
赵大海和孙维民也走了进来。赵大海看着李秀兰,沉声道:“嫂子,卫东说的是真的。刚才外面来了很多警察,还有更危险的人在盯着我们。信我一次,先离开再说!”
看到熟悉的赵大海,李秀兰眼中的戒备稍微减少了一些,她看了看怀中依旧好奇打量着林卫东的小小,又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最终,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几人迅速收拾了少量必需品,正准备离开这个暂时的安全屋。被绑在地上的那个杀手突然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嘲弄:
“走?你们能走到哪里去?‘顾问’虽然死了,但‘基金会’已经启动了‘清扫程序’……所有知情者,所有潜在污染源,都会被清理……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一个都跑不掉……”
基金会?清扫程序?
就在这时,林卫东强大的感知猛地捕捉到,远处夜空中,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却带着明显恶意的能量波动,正从多个方向,朝着这栋筒子楼快速接近!不止一股势力!
几乎同时,他手中的那个一次性加密通讯器震动了一下,苏媛急促而简短的信息传来,带着强烈的干扰杂音:
“快逃!‘观星塔’……内部清洗……指令冲突……我被盯上了……去找……‘卖辣椒的老周’……他或许……能……”
通讯戛然而断。
卖辣椒的老周?是那个前世后期亦敌亦友的批发商周老板?!他也牵扯其中?!
前有未知的“基金会”清扫者,后有“观星塔”内部可能存在的清洗力量,苏媛失联,唯一的线索指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
刚刚团聚的一家人,还未不及感受彼此的温暖,便再次被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阴影笼罩!逃亡之路,该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