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岳盟那个叫赵铁鹰的俘虏,成了我们栖身谷里最别扭的“客人”。给他松了绑,安排了单独的角落,食物饮水不缺,但活动范围仅限于主洞,身后永远跟着两个眼神警惕的弟兄。他那两个手下待遇稍好,被允许在谷内有限活动,帮忙做些砍柴取水的杂活,但同样处于严密监视之下。
赵铁鹰大部分时间沉默地盘坐在角落,闭目养神,那道刀疤让他看起来像尊煞神。只有偶尔目光扫过我们正在改进的弓箭,或者看到苏婉清用简易方法蒸馏露水时,眼神才会微微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谷外的山岳盟成员也安分下来,退到了更远的林子里扎营,双方保持着一种脆弱的、互不侵犯的默契。但侯青的人发现,他们在外围的警戒哨增加了,显然并未完全信任我们。
第三天,被派去报信的人回来了,带来了他们上级的回复——一个密封的小竹筒。
赵铁鹰当着我们的面打开,取出一张薄绢,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他看完后,脸色变幻了几下,将薄绢递给我。
“盟中长老同意暂时合作。”他声音干涩,“命我等听从罗……首领调遣,共同探查赤焰谷及玉玺下落。但地图需由双方共同执掌,所得之物,按功分配。”
薄绢上的措辞比赵铁鹰说的更谨慎,也更居高临下,带着一种“准许你们效力”的意味。显然,山岳盟高层并未将我们放在平等位置,只是视为可用的外力。
韩墨捻须不语,徐渊眉头紧锁。我们都明白,这所谓的合作,根基极其薄弱。
“可以。”我压下心头的不快,现在不是计较姿态的时候,“地图可以共享,但原件由我保管,可誊抄副本给你们。探查赤焰谷非同小可,需从长计议,我们需先摸清对方虚实,制定周详计划。”
赵铁鹰点了点头,没有反对。他更关心实际行动。
接下来的几天,栖身谷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忙碌。我们和山岳盟的人开始了有限的接触和信息共享。
侯青带着人和山岳盟的向导一起,更深入地探查周边地形,尤其是通往赤焰谷方向的路径、水源和可能的观察点。山岳盟的人对这片山林的熟悉程度令人吃惊,他们能轻易分辨出野兽的踪迹和人为活动留下的细微痕迹,指出了几条我们完全没发现的隐秘小路。
作为回报,我们则提供了一些“技术”支持。我指导他们改进了捕猎陷阱的效率,王犇带着人帮他们加固了临时营地的防御。当苏婉清将一小瓶效果显着的金疮药递给一个在探路时被荆棘划伤的山岳盟成员时,对方脸上的惊愕和随后不自觉流露出的恭敬,让赵铁鹰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似乎意识到,我们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可以随意拿捏。
合作在磕磕绊绊中推进。双方都保持着警惕,交换的信息也多有保留。但至少,我们获得了一个相对安稳的外部环境,以及关于赤焰谷的初步情报——那地方易守难攻,入口隐蔽,时有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出入,戒备森严。
这天傍晚,我和徐渊、韩墨、赵铁鹰围着铺开的地图副本,再次商议。
“赤焰谷三面环峭壁,只有一条狭窄的谷道可以进入,强攻绝无可能。”赵铁鹰指着地图上的标记,“我们的人尝试靠近过,谷口设有暗哨,还有巡逻队,很难潜入。”
“谷内情况完全未知。”徐渊补充道,“对方人数、布防、物资储备,一概不清。贸然行动,等于送死。”
“或许……可以不从谷口进。”一直沉默的苏婉清忽然轻声开口。我们都看向她。
她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角,指着地图上赤焰谷后方那片陡峭的崖壁:“这里,看地图上的等高线……崖壁上方,似乎有一片缓坡,与旁边的山脊相连。如果从侧面山脊绕过去,能不能找到下去的路?”
地图绘制精细,确实显示赤焰谷后崖上方地势稍缓。但这只是地图,实际如何,无人知晓。
赵铁鹰眼睛一亮,随即又摇头:“就算有路,也必然是悬崖峭壁,难以攀援。而且,谁能保证上面没有守卫?”
“总比强攻谷口希望大。”我沉吟道,“我们需要一次更冒险的侦察。侯青!”
“在,大哥!”
“你挑两个最擅长攀爬、胆大心细的兄弟,明天天亮前出发,由山岳盟的兄弟带路,想办法摸到赤焰谷后崖上方,看看有无可能下去,或者至少,观察谷内情况。记住,只侦察,绝不暴露!”
“明白!”侯青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赵铁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跃跃欲试的侯青,最终闷声道:“我派两个最好的山地好手跟你们一起去。他们对那片地形更熟。”
这是合作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提供实质性的人力支持。
第二天,侯青带着两名弟兄和两名山岳盟的好手,在天亮前悄然离开了栖身谷。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一整天,谷内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凝滞。赵铁鹰不再盘坐,而是在洞口附近来回踱步,不时望向谷外方向。苏婉清默默整理着药材,但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侯青等人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人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
“大哥!有发现!”侯青灌了一大口水,急促地说道,“我们绕到后崖上面了!确实有条极其隐蔽的兽径能通到崖顶!从上面看下去,赤焰谷里面……像个大军营!”
他详细描述了看到的景象:谷内搭建了不少木屋和帐篷,中央空地甚至有个简陋的锻炉,冒着黑烟。能看到至少三四十名黑衣人在活动,装备整齐,巡逻队往来频繁。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谷底最深处,靠近山壁的地方,看到了一个被重兵把守的、疑似山洞入口的地方!
“防守太严了,我们不敢久留,也没找到能安全下去的路。”侯青最后遗憾地总结。
虽然没能潜入,但这次侦察收获巨大。我们至少摸清了赤焰谷的大致实力和布局,尤其是那个被重点看守的山洞,极有可能藏着玄火教的秘密,甚至……与前朝遗藏有关!
“必须想办法进去看看!”赵铁鹰呼吸粗重,眼神炽热。
“怎么进?飞进去吗?”王犇没好气地呛了一句。
洞内陷入沉默。强攻不行,潜入无路,似乎陷入了死局。
一直旁听的韩墨,忽然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上赤焰谷的位置,若有所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既然我们进不去,或许,可以想办法……让他们自己乱起来?”
我们都看向他。
韩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玄火教在此经营,必然需要补给。若能断其粮道,或制造些‘意外’,引得谷内骚动,我们或许能寻到可乘之机……”
借刀杀人,制造混乱?这老狐狸,果然一肚子算计。
我看着地图上那个被标注为“赤焰谷”的刺眼标记,心中念头飞转。韩墨的计划很冒险,但或许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
只是,这把“刀”,该去哪里借?又该如何确保火不会烧到我们自己身上?
与山岳盟这脆弱的同盟,能否经得起这般风险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