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傻傻的。”林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额头上那一点触碰，像带着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了陆远的全身。
他僵在那里，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蜜水里，又软又胀，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哥哥……说他傻？还戳他脑袋？
这……这算不算是……一种默许？一种靠近？
陆远在黑暗中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虽然对方看不见。
他不敢再乱动，只是乖乖地躺好，感受着身边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呼吸，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圆满而安宁。
“睡吧，小黑。”林骁收回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但仔细听，尾音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嗯！哥哥晚安！”陆远小声应道，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陆远几乎是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林骁。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柔和地勾勒出林骁安静的睡颜，陆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蹑手蹑脚地洗漱完毕，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门，直奔小区外口碑最好的几家早餐店。
等林骁被陆远轻声唤醒，拄着拐杖挪到小小的餐桌前时，看着满桌子的东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桌上琳琅满目：热气腾腾的小笼包、金黄的油条、雪白的豆浆、糯米饭团、精致的广式虾饺、甚至还有一碗撒了葱花的馄饨……几乎把附近能买到的早餐种类都集齐了。
林骁抬眼看向站在桌边，一脸“求表扬”又带着点忐忑的陆远，语气有些微妙：“……你这是把早餐摊都搬回来了？”
陆远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尖微微泛红：“哥哥，我……我还不太了解你喜欢吃什么，就……就每样都买了一点。”
他急忙补充，眼神真诚，“不过你放心！吃不完我吃，保证不会浪费的！”
看着他这副生怕自己嫌弃又努力表现得很能干的样子，林骁心里那点因为被过早吵醒的起床气瞬间消散了。
他伸出手，揉了揉陆远睡得有些翘起来的柔软头发，动作自然：“我不挑食。下次别买这么多了，吃不完。”
掌心传来的触感温暖，陆远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像被顺了毛的大型犬，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嗯！知道了！”
林骁坐下，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早餐。
陆远一边啃着油条，一边偷偷观察，发现林骁夹小笼包的次数明显比较多，尤其是那笼皮薄馅大、汤汁饱满的灌汤包，他几乎一个人吃完了一整笼。
陆远心里的小本本立刻记上了一笔：哥哥喜欢灌汤包！
于是，从那天起，林骁发现，自家的早餐桌上，灌汤包以一种极高的频率稳定出现。
第一天，可以理解，毕竟昨天他吃得比较多。
第二天，嗯，可能陆远觉得他确实喜欢。
第三天……还行。
……
连续半个月，每天早上的主食，雷打不动，都是一笼热气腾腾的灌汤包，配着偶尔变化的豆浆或者小米粥。
半个多月，林骁看着眼前这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灌汤包，终于忍不住，用筷子点了点蒸笼的边缘，抬眼看向对面正眼巴巴等着他开动的陆远，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调侃：“小黑，我们家……是跟卖灌汤包的老板签了什么长期供应合同吗？还是你把他家秘方学会了，准备以后改行？”
“啊？”陆远一时没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睛，看看包子又看看林骁，一脸茫然，“没有啊。哥哥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我看你第一次的时候吃了好多……”
林骁看着他这副傻乎乎又认真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
他是因为不挑食，而且那家的灌汤包味道确实不错，所以多吃了几个，但这不代表他想连续吃半个月啊！
“喜欢也不能天天吃。”林骁叹了口气，觉得有必要给这个实心眼的小家伙普及一下膳食均衡的概念，“会腻。明天换别的吧。”
陆远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哦哦，好！那哥哥你明天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心里有点小失落，看来自己观察得还不够仔细，但更多的是动力——他一定要摸清哥哥所有的口味！
林骁看着他瞬间又充满干劲儿的样子，摇了摇头，唇角却微微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这家伙，傻是傻了点，但这份笨拙的用心，却让人……有点舍不得责怪。
……
林骁腿上的石膏终于拆掉，医生宣布恢复良好，可以逐渐弃用拐杖行走了。
这对林骁来说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即将恢复自由，可以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和林家。
但对陆远来说，这消息简直是一道晴天霹雳。
他看着林骁尝试着不用拐杖，在客厅里稳稳地走了几个来回，身姿依旧挺拔，动作流畅，心里顿时被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填满。
哥哥的腿好了，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把人留在自己这个小小的公寓里？
难道……同居生活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他好不容易才让哥哥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小黑”这个称呼，习惯了他每天在耳边叽叽喳喳……
陆远整个人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地坐在沙发上，眉头拧成了个小疙瘩，眼神哀怨地追随着林骁的身影，脑子里疯狂运转，思考着各种能把人留下来的“合理”借口——
“医生说还需要观察？”——太假，哥哥自己就能走能跳了。
“公寓风水好利于康复？”——太扯，哥哥肯定不信。
“我……我得了离开哥哥就会死的病？”——太狗血，而且哥哥可能会把他直接扭送精神病院。
越想越绝望，陆远的嘴角都垮了下来，周身弥漫着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林骁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那副魂不守舍、欲言又止的傻样。
他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转过身，靠在餐桌边，看着沙发上那个几乎要团成一颗忧郁蘑菇的家伙，心里觉得好笑，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受用。
这家伙，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一点都藏不住。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平淡无波、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语气开口：“既然腿好了，那我明天就搬回去了。”
果然，话音刚落，陆远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写满了“不行”两个字。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急得脸颊都泛起了薄红，最后只憋出一句带着点委屈的：“……啊？这么快啊？”
林骁强压下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继续逗他，语气带着点戏谑：“怎么？舍不得我？”
他本是随口一句调侃，想看看陆远会怎么反应。
没想到陆远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连耳朵尖都变成了粉色。
他眼神飘忽，不敢看林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却又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坦诚：“嗯……舍不得。”
他抬起头，飞快地瞥了林骁一眼，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依恋和失落，小声补充道：“你走了，就没人叫我‘小黑’了……也没人吃我削的兔子苹果了……公寓……就我一个人了……”
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耷拉了下去，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可怜巴巴的。
林骁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那点逗弄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而明确的认知——他好像，也有点舍不得这个吵吵闹闹、傻气又真诚的家伙了。
他走过去，在陆远面前站定。
只见林骁微微垫脚，伸手，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力道刚好让他回神。
“傻不傻。”林骁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温和，“我只是回学校宿舍住，又不是不见面了。”
言下之意，他们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陆远捂着被弹了一下的额头，那里一点都不疼，反而像是被烙了一下，滚烫滚烫的。
他看着林骁近在咫尺的脸，听着他算不上多么甜蜜，却足够让他安心的话语，刚才所有的失落和恐慌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取代。
哥哥没有要离开！他们还会见面！
他猛地站起来，眼睛亮得惊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灿烂笑容，用力点头：“对！”
看着他瞬间阴转晴、活力满满的样子，林骁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摇了摇头。
算了，就这样吧。
被这样一只傻乎乎又全心全意的小狗黏着，感觉……似乎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