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远的手在门把手上悬了许久,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金属,最终还是轻轻收了回来。他转身看向客厅的沙发,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沙发上投下一道浅影,像给了他一个暂时逃避的借口。
他没敢开灯,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躺到沙发上。沙发确实如江瑶说的那样小,他一米八几的个子蜷缩着,腿都没法完全伸直,后背抵着硬邦邦的扶手,硌得有些疼。可比起面对卧室里的场景,这点不适似乎又算不得什么。
他拉过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薄毯裹住自己,鼻尖萦绕着毯子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是江瑶常用的那款,以前他们同住时,家里的衣物都是这个味道。熟悉的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浓的愧疚。
他明明知道江瑶是在给他机会,明明贪恋着这份靠近,却还是因为自己的顾虑选择了逃避。胃里又隐隐泛起些胀意,他抬手按了按,闭上眼睛,耳边却总忍不住回想江瑶刚才的话、吹头发时她发间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突然轻轻响了一声。齐思远的心猛地一紧,赶紧屏住呼吸,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他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后是轻轻的脚步声,一件更厚的毯子被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他身上。
“明明说了床够大……”江瑶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轻轻回了卧室。
直到卧室门再次关上,齐思远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身上的厚毯,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抬手攥紧毯子的边角,心里又酸又暖——江瑶什么都没说,却用最温柔的方式,包容了他的退缩。可这份包容,却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躲得过今晚的沙发,却躲不过心里的在意,更躲不过对未来的胆怯。
齐思远攥着身上的厚毯,指尖陷入柔软的布料里。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开,客厅里的光线更暗了些,他却没半点睡意,脑海里反复盘旋着一个念头——明天就走。
他想起白天听江瑶提过,明天小区会恢复供水,正好方便收拾东西。他不能再麻烦江瑶了,不能再借着“借住”的名义,贪婪地蹭着她的温柔,更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胆怯与狼狈。
去京市的行李还没收拾完,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脱身。他在心里一遍遍说服自己:这样对谁都好,江瑶不用再为他的住宿费心,他也能逼着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把那些不该有的心动和顾虑,都压回心底。
胃里又传来一阵轻微的酸胀,他下意识蜷了蜷身子,想起自己还没做的详细检查,想起那些反复的耳鸣和心悸。是啊,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法保证,又怎么能耽误江瑶?现在的靠近,不过是暂时的泡影,与其将来让她失望,不如现在就主动退开。
他闭着眼,把脸埋进毯子里,鼻尖还能闻到江瑶常用的洗衣液香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闷。可他还是咬了咬牙——明天一早,就跟江瑶说要走,收拾完行李就出发,不能再犹豫了。这份美好太珍贵,他配不上,也不能再贪心下去了。
齐思远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沙发太小,他蜷缩着身子,腿始终伸不直,后背抵着扶手硌得发疼,刚眯过去没一会儿,就被硌醒。迷迷糊糊间,胃里又泛起一阵熟悉的酸胀,他只能侧过身,用手轻轻按着腹部,才算勉强压下那股不适感。
半梦半醒中,他总想起江瑶的身影——是她递来温水时的关切,是让他吹头发时的笑意,还有刚才悄悄给他盖毯子时的温柔。这些画面像碎片似的在脑海里打转,搅得他心口又暖又涩,连带着耳鸣的嗡鸣声都隐隐冒了出来,好不容易攒起的睡意瞬间消散。
他睁开眼,望着客厅里模糊的家具轮廓,耳边只有挂钟滴答的声响。心里的念头反复拉扯:想留下,又怕耽误她;想离开,又舍不得这份靠近的温暖。直到天快亮时,他才总算昏昏沉沉睡过去,可没睡多久,窗外的晨光就透过窗帘缝照了进来,把他从浅眠中唤醒。
坐起身时,他只觉得浑身发僵,连脖子都带着酸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晚做好的决定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收拾行李,尽快去京市。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点不舍,起身叠好毯子,准备等江瑶醒来就说离开的事。
齐思远扶着沙发扶手慢慢起身,刚直起腰,一阵酸痛就从腰后传来,像有根筋被扯着,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他下意识揉了揉腰侧,心里暗叹——果然,这沙发根本不是给成年人睡的,一晚上下来,浑身都透着僵硬。
客厅里还静悄悄的,卧室门没开,想来江瑶还没醒。他想起昨晚没说出口的离开的话,又看了看窗外已经亮起来的天,干脆决定先去楼下买早餐。这样等江瑶醒了,既能少些尴尬的相处,也算是最后为她做件小事。
他轻手轻脚换好鞋,尽量放轻动作,生怕吵醒江瑶。走到门口时,腰后又传来一阵牵扯的疼,他不得不放缓脚步,心里却更坚定了要走的念头——再这样麻烦下去,不仅是对江瑶的打扰,自己这副连睡沙发都扛不住的身体,也实在没资格贪恋什么。
推开单元门,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点初秋的凉意。他按了按腰,慢慢往小区外的早餐店走,心里默默盘算着要买的东西——江瑶以前喜欢吃豆沙包和豆浆,得记着多买一份。只是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为她买早餐了。
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已经飘出热气,蒸笼掀开时的白雾裹着豆沙和肉包的香味,飘得老远。齐思远走到窗口,下意识报出熟悉的搭配:“两个豆沙包,一杯热豆浆,再要一个茶叶蛋。”说完才反应过来,以前江瑶总嫌他只吃茶叶蛋太单调,每次都要多塞半个包子给他。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再加一个肉包,一杯无糖豆浆。”
拎着早餐袋往回走时,腰后的酸痛还没缓过来,他只能放慢脚步,一手拎着袋子,一手轻轻按着腰侧。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可他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这袋早餐,大概是他最后一次为江瑶准备了。
刚走到单元楼下,就看见江瑶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随意挽着,手里攥着手机,像是在等什么人。看见他回来,江瑶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你去哪了?我醒了没看见你,还以为你……”
话没说完,她的目光落在齐思远按腰的手上,又扫过他手里的早餐袋,眉头轻轻皱起:“腰怎么了?是不是睡沙发落枕了?”
齐思远心里一紧,赶紧放下按腰的手,把早餐递过去,语气尽量自然:“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看你没醒,就去楼下买了点早餐。”他避开江瑶的目光,拎着早餐往里面走,“快上去吧,豆浆该凉了。”
江瑶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略显僵硬的背影,没再多问,只是脚步慢了些,悄悄留意着他的动作——明明昨晚盖毯子时还好好的,怎么睡了一晚沙发,连走路都不自然了?她心里隐隐泛起些疑惑,却没说出口,只在他开门时,伸手接过了一半的早餐袋:“我帮你拎着。”
齐思远攥紧了手里的早餐袋,没让江瑶接过去,还下意识往旁边撤了半步。可这一动,腰后的酸痛突然加剧,像有根针猛地扎进去,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脚步顿在原地,脸色也白了几分。
江瑶的目光瞬间就凝住了,刚才还带着点轻松的语气瞬间沉下来:“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睡沙发冻着腰了?还是……”她话没说完,眼角的余光瞥见电梯门缓缓打开,叮咚的提示音打断了对话。
齐思远趁机直了直腰,强忍着酸痛,扯出个勉强的笑:“真没事,就是没睡好。电梯来了,先上去吧。”他说着就率先迈步往电梯里走,脚步放得很慢,后背却悄悄绷紧,生怕江瑶再追问。
江瑶没再说话,却紧紧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齐思远微微发僵的背影上,眉头拧得更紧——他明明疼得连走路都受影响,却还在硬撑,到底在瞒着什么?电梯里的数字慢慢跳动,她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重,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电梯里的灯光亮得有些晃眼,数字从1慢慢往上跳,狭小的空间里只听得见电梯运行的轻微声响。齐思远背对着江瑶,一手仍攥着早餐袋,另一手悄悄按在腰后,试图缓解那阵酸痛,可指尖传来的僵硬感却没减轻分毫。
江瑶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肩线和不自然的站姿上,心里的疑惑像潮水般涌上来。她想起昨晚他躲在沙发上的模样,想起他今早按腰的动作,还有刚才那瞬间发白的脸色——他绝对不止是“没睡好”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