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无之骸,已成归寂狂潮的风眼。轮回枷锁的崩解,如同推倒了支撑旧宇宙的最后支柱,万法哀鸣,星辰如雨陨落,虚空成片塌陷,化为吞噬一切的绝对虚无。在这席卷诸天的终末浪潮中,神骸之眼与虚无之影的垂死反扑,便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两道逆流,虽凶戾滔天,却难改大势。
面对那污秽死寂凝聚的毁灭魔光与绝对虚无所化的吞噬巨口,司契神色无波。他手持已然完整、与他性命交修的轮回之钥,身形在归寂洪流中岿然不动,仿佛与这席卷一切的终末融为一体。钥匙表面生灭道纹流转,将周遭狂暴的归寂之力驯服、引导,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负隅顽抗。”司契淡淡开口,并未施展复杂神通,只是将轮回之钥轻轻向前一点。
“定。”
言出法随。并非禁锢空间,而是以无上轮回权柄,暂时“定”住了神骸与虚影攻击中所蕴含的“毁灭进程”与“吞噬概念”。那魔光与巨口,在触及钥尖微光的刹那,竟如同被抽离了存在的根基,瞬间凝固,继而从最微观的层面开始瓦解,还原为最本源的寂灭粒子,汇入周遭归寂洪流,反而加速了其本体的消亡!
“不!这不可能!”神骸之眼发出绝望的咆哮,它感受到自身存在的“意义”正在被剥夺,那维系它意识的污秽死寂,正被纯粹的归寂同化、消解!虚无之影亦剧烈扭曲,它的“虚无”在更宏大的“归寂”面前,失去了特殊性,如同水滴重归大海。
司契不再理会二者的挣扎,他的目光投向那正在不断扩张的宇宙“伤口”深处。透过轮回之钥的感知,他能“看”到,旧宇宙的法则结构正在层层剥落、湮灭,如同烧尽的灰烬。而在那绝对的“无”之深处,并非一片死寂,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沌未分的“原始道韵”在缓缓涌动,如同寒冬冻土下孕育的生机。
这便是归寂之心指引的“新生”契机?于绝对的终结处,萌发的最初之“因”?
他心念一动,沟通藏于钥内混沌空间的那些太初生机种护佑下的“火种”——那些残存的文明印记、纯净的灵魂碎片、蕴含潜力的法则雏形。这些微弱的希望之光,在外部旧宇宙彻底归寂的磅礴压力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轮回之钥的庇护下,与那深藏于“无”中的原始道韵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如同种子渴望着土壤。
时机已至。
司契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意志提升至巅峰。他双手虚托轮回之钥,将其缓缓举过头顶。钥匙光华内敛,却引动整个寂无之骸,乃至所有正在归寂的时空,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太初的共鸣!
“旧纪已殁,万法归尘。然道火不熄,轮回不止。”司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正在湮灭的角落,如同最后的葬歌,亦如最初的宣告。
“以轮回之钥为凭,以归寂之心为引,纳旧世之烬,哺新纪之芽。”
“开!”
他猛地将轮回之钥向那宇宙“伤口”的最深处,那混沌原始道韵涌动的核心,掷去!
钥匙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绝对的“无”中。下一刻,无法形容的异变发生了!那原本只是缓缓涌动的原始道韵,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的干柴,骤然沸腾、燃烧起来!归寂的终末之力,不再是纯粹的毁灭,而是化作了滋养这“燃烧”的养料!一个微小却无比稳固的、蕴含着全新法则秩序的“原点”,自绝对的虚无中诞生了!
这一点“原点”,贪婪地吞噬着旧宇宙归寂所释放的一切能量与道则碎片,以其为薪柴,急速膨胀!其内法则,不再是旧纪元的僵化枷锁,而是充满了无限可能与活力的、流动的、生生不息的全新秩序!
与此同时,司契意念一动,轮回之钥内部混沌空间洞开,那些被护佑的“火种”,如同受到母体召唤的游子,化作点点流光,投入那新生的“原点”之中,成为其最初的生命与文明之基!
“不!吾等万古谋划……岂能成全你这黄口小儿!”神骸之眼发出最后的不甘厉啸,与虚无之影一同,被愈发汹涌的归寂与新生的双重浪潮彻底吞没,意识消散,化为最本源的粒子,成为了新生纪元的……第一捧泥土。
司契独立于旧世废墟与新纪光芒的交界处,身形在剧烈的能量冲刷下显得模糊。他面色苍白,气息衰落到了极点,强行引导如此宏大的纪元更迭,即便有轮回之钥,也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但他混沌的眼眸中,却倒映着那一点不断壮大的新生之光,平静而深邃。
旧宇宙的最后一角在他身后无声湮灭,化为乌有。而前方,新纪元的“大爆炸”才刚刚开始,光芒万丈,法则初鸣,充满了未知与希望。
他成功了。以旧世之殁,换新纪之生。他背负了葬送一个时代的罪业,却也播下了新生的种子。
轮回之钥完成使命,光华黯淡,悄然回归他掌心,温顺如初。其内蕴含的权柄,似乎也随着旧秩序的彻底瓦解而发生了某种蜕变,变得更加内敛,更加贴近那新生的、流动的轮回本质。
司契看着掌心之钥,又望向那璀璨的新生之光,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葬送者,亦是引路者。
劫烬之中,终见新生。
而他的路,似乎还远未走到尽头。这新生的纪元,又将上演怎样的故事?他这旧世的“余烬”,又该何去何从?
司契缓缓闭上双眼,任由新纪元的光辉将自己包裹,身影渐渐融入那一片初生的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