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缠绵了数日,终于有了渐歇的迹象。
天空不再是压抑的铅灰色,而是透出一种朦胧的亮白,但云层依旧厚重,仿佛在积蓄着下一场更猛烈的风暴。
汉东省委大院内的水洼映照着稀疏的天光,倒映着步履匆匆的人影,每个人的脸上都似乎蒙着一层看不透的薄纱。
王海山下令对“北部经济带”项目进行专项审计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全省各个角落扩散。
表面的平静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
省委书记办公室内,王海山正在听取省审计厅厅长孙和平的初步汇报。
孙和平依旧是那副古板严谨的模样,厚厚的眼镜片后眼神专注。
“王书记,审计组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就绪。”
孙和平的声音不高,但条理清晰,“我们按照您的指示,从全省审计系统抽调了二十八名政治可靠、业务精湛的骨干,组成了三个专项小组,分别负责项目审批流程、工程建设质量、资金管理使用三个重点方向。
所有成员均已签署保密承诺,并进行了集中培训。”
王海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保密工作是第一位的。
我要的不是走过场,是要见到真问题,挖出深层次的原因。有什么困难吗?”
孙和平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困难……预料之中。
项目指挥部那边,表面上是配合的,但提供给我们的资料都是经过筛选的,关键环节的原始凭证、会议纪要,要么以‘遗失’、‘保管不善’为由拿不出来,要么就是复印件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我们要求约谈相关经办人员和分管领导,他们也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或者派些无关紧要的人来应付。”
“意料之中。”王海山冷哼一声,“他们这是想用软钉子把我们顶回来。不要紧,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心里有鬼。
你们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要主动出击,寻找突破口。
比如,绕过指挥部,直接去走访相关的施工企业、材料供应商,甚至是被征地的农户。
账目可以做假,但真金白银的流向,老百姓的感受,做不了假!”
“是,书记!”孙和平精神一振,“我们已经在做这方面的预案。另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们在梳理项目资金流向时,发现有几笔数额不小的工程款,支付给了几家注册地在境外……
或者说,股权结构非常复杂的空壳公司,最终流向难以追踪。
而这几家公司的引入,似乎都与……与省里某位领导的亲属有关联。”
孙和平没有点名,但王海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暗示。
这无疑指向了吕梁及其身边人。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继续查!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需要什么支持,直接向我汇报。”
“明白!”孙和平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但同时也充满了使命感。
送走孙和平,王海山站在办公室的全省地图前,目光落在“北部经济带”蜿蜒的规划线上。
他知道,审计只是第一步,是敲山震虎,也是投石问路。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吕梁集团在汉东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一定会反击,而且手段可能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