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支队会议室,白板上贴满了现场照片、初步尸检报告以及程家四口的证件照。
空气中除了咖啡的苦涩,更多了一丝紧绷的期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时瞟向门口,等待着那份关键的检验报告。
陆珩站在白板前,双臂环抱,冷峻的目光扫过上面的每一条信息。
苏棠的报告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水中,激起的涟漪正在扩散,将案件引向一个黑暗而未知的方向。
但在得到确凿证据之前,所有的推测都只是空中楼阁。
“在dNA比对结果出来之前,我们先做基础排查。”
陆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晰而冷硬,
“陈默,你负责走访邻居、学校,摸清这家人近一年,尤其是最近半年的具体状况,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不能放过。”
“是,陆队!”陈默立刻起身,娃娃脸上写满了认真。
“老王,”
陆珩转向技术科骨干,
“查程标铭、李慧思夫妇近半年的所有电子足迹和现实轨迹。金融记录、通讯记录、网络登录、交通出行、医疗记录……我要知道他们这半年是不是真的‘人间蒸发’了。”
老王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手指已经在键盘上蓄势待发:“明白。”
“林静,”陆珩最后看向犯罪心理专家,“基于现场和苏棠的初步发现,先做一个初步的心理画像。”
会议刚结束,陈默和老王正要离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法医中心的送检员拿着一份文件快步走进来:
“陆队,苏法医让我紧急送来的,人偶骨骼和头发的dNA比对初步结果。”
会议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薄薄的文件上。
陆珩接过文件,迅速翻开。
他的目光在关键数据上停留片刻,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骤降。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结果出来了。人偶内嵌骨骼及头发的dNA,与程寒、程心的dNA比对结果显示,亲权概率大于99.99%。确认属于程标铭、李慧思本人。”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确凿的结果还是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最坏的猜想被证实了——真正的程标铭和李慧思,早已遇害,他们的部分骸骨和头发,竟然被凶手制成了那对永远微笑的人偶。
“现在,分工调查。”
陆珩的声音将众人从震惊中拉回,
“目标明确:找到这个杀害程标铭、李慧思,制作人偶,控制并最终杀害程寒、程心的凶手!”
陈默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组人立刻出发,再次返回“幸福里”小区。
这一次,带着确凿的真相,他的询问更加具有针对性。
他找到了与程家关系相对较近的隔壁邻居,一位姓王的中年女士。
“程工程师他们家啊,以前真是没得说,模范家庭。”
王阿姨叹了口气,
“就是最近这大半年吧,感觉他们一家越来越……封闭了。”
她详细描述了程家如何逐渐退出社区活动,程标铭和李慧思后期如何变得沉默、笑容僵硬,以及两个孩子如何从活泼变得沉闷、成绩下滑的过程。
“有一次我看到李老师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两个孩子瘦了不少,眼神都呆呆的。我多问了一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然后,李老师——或者说,那个看起来像李老师的人,立刻就很紧张地把孩子拉走了,还回头瞪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冷冰冰的,现在想起来都瘆得慌。”王阿姨心有余悸地说。
陈默仔细记录着,这些细节与“被人控制”的推测完美吻合。
与此同时,老王在技术的海洋中奋力掘进。
确认了程标铭和李慧思的死亡后,他的调查方向更加清晰。
他的屏幕上数据流飞速滚动。
结果令人心惊。
程标铭的银行账户,近六个月没有任何工资以外的入账和大额消费记录,只有固定的公共事业费自动扣款。
李慧思的账户情况类似。
两人的信用卡近半年无消费记录。
通讯记录显示,两人的手机在约六个半月前,几乎同时停止了主动呼叫和发送短信,只剩下极少数的被动接听。
最后一次与已知亲友的非工作性质通话,停留在七个多月前。
他们的网络社交账号在同一时间点后陷入沉寂。
网络浏览记录干净得异常。
交通出行系统里,查不到他们近半年任何乘坐飞机、火车、长途汽车的记录。
医院记录里,也没有他们的就诊信息。
“陆队,”
老王摘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语气凝重,
“从现有的电子和现实轨迹看,程标铭和李慧思这两个人,在近半年里,就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只有最基本的社会身份维系,但没有丝毫作为‘活人’的互动和生活痕迹。”
“结合dNA结果,可以确定,他们至少在半年前就已经遇害,这半年出现在外人面前的‘程标铭’和‘李慧思’,是凶手扮演的,或者是他操控下的提线木偶。”
会议室内,林静在白板上写下了几个关键词:控制、完美主义、表演欲、扭曲的认知、替代\/终结。
“现在可以确认凶手的部分行为模式了,”
林静开始阐述她修正后的侧写,声音冷静而清晰,
“凶手具有极强的控制欲和惊人的耐心。他用了至少半年的时间,逐步‘替代’并控制这个家庭。”
“他杀害父母,用他们的骸骨制作人偶,自己则很可能伪装成他们,或者以其他方式控制着两个孩子,维持着家庭对外的正常表象。”
“他对‘完美家庭’有着自己一套扭曲的、僵化的定义,并执着于将这套定义强加于人。现场布置充满了仪式感和表演欲,这是他最终的作品展示。”
“他将父母的完美形态(人偶)固定,而将孩子作为不完美的、会成长变化的生命终结。这象征着他扭曲实验的完成,一种彻底的、令人发指的‘替代’与‘终结’。”
她看向陆珩和苏棠:
“凶手很可能在生活中是一个失败者,尤其在家庭关系或亲密关系上遭受过重大挫折。他可能从事或精通雕塑、机械、特效化妆等需要精细手工的行业,并且具备一定的生理学或解剖学知识。”
“他冷静、缜密、计划周详,并且……他一定在更早之前,就以某种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近距离地‘观察’甚至‘渗透’过程家的生活,才能如此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容貌细节,并成功实施长达半年的替代计划。”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dNA检验结果的强力粘合下,终于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
陈默的走访证实了程家近半年的“被控制”状态。
老王的调查坐实了程标铭和李慧思至少在半年期前就已“社会性死亡”并被人替代。
林静的侧写勾勒出一个潜伏在阴影中,耐心、残忍、控制欲极强的扭曲灵魂。
苏棠的尸检和人偶解剖,提供了最残酷的物证。
真正的程标铭和李慧思,在至少半年前就被害,骸骨被制成傀儡。
这半年里,是凶手在扮演他们,维持假象,控制孩子。
最终,凶手认为“实验”完成,清理了“不完美”的孩子,完成了这场恐怖的终极展示。
案件的焦点变得无比清晰而尖锐:
找到这个隐藏了至少半年、拥有精湛技艺和极度扭曲心理的“替代者”。
他此刻,可能正躲在暗处,回味着自己的“杰作”,或者,正寻找着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