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计划”第一阶段以超出预期25%的优异成绩圆满收官，这在竞争激烈、变数迭起的科技圈内无疑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也为成立以来一直寻求突破性业绩的A市分公司打了一剂强心针。总裁办迅速下达指令，要举办一场高规格的庆功宴，既是犒劳项目组的辛勤付出，也是向业界和集团总部展示肌肉的绝佳机会。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公司的每个角落。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行政部、市场部、公关部联动，场地定在了A市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宴会厅，光是初步的流程和嘉宾名单就让人感受到了这场盛宴的分量。
林小溪作为市场板块的核心负责人，其带领的团队在用户获取、品牌造势和初期生态构建上功不可没，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集团下发的“需重点表彰人员”名单首位。这意味着，她不再仅仅是项目组内部的骨干，更是进入了集团高层视野的“新星”。
这天下午，林小溪正在工位上核对一份最终的数据报告，内线电话响了。是总裁助理周铭。
“林组长，下午好。”周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专业。
“周助理，您好。”
“关于下周的庆功宴，顾总指示，作为项目核心功臣，您需要准备一段五到七分钟的发言，分享市场板块的成功经验和心得。发言稿请在本周五下班前提交总裁办审核。”周铭语速平稳地传达着指令。
发言？在集团总部高层、各界嘉宾和全公司同事面前？林小溪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这无疑是至高的荣誉，但也意味着巨大的压力和曝光度。
“好的，周助理，我明白了。我会准时提交。”她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另外，”周铭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像刚才那么公式化，“顾总特意交代，发言内容不必过于拘泥形式，真实、有感染力即可。着装方面，建议正式些。”
“……好的，谢谢周助理提醒。”小溪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顾言琛……他连发言风格和着装都特意交代了？这似乎超出了纯粹上司对下属的关心范畴。
挂了电话，她看着电脑屏幕上“晨曦计划庆功宴流程（草案）”的标题，心情复杂。荣耀与压力并存，而那个男人的影子，也无处不在。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陈默发来的微信消息。
「小溪，听说你们‘晨曦计划’的庆功宴定在下周三晚上？正好我那天晚上没有安排，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做我的女伴，一同出席？」
消息后面还跟了一个温和的笑脸表情。
林小溪看着这条消息，愣住了。陈默的邀请合情合理，他们现在是公开的“朋友”关系，他作为男友（或者说，追求者）陪同出席这种场合，在外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放在几周前，她或许会欣然同意，甚至有些期待。
但现在……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言琛那张冷峻的脸，想起他偶尔掠过她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神，想起他生硬却别扭的关心，想起那声短暂的“小溪”……如果她带着陈默，以女伴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出现在那个由他主导的、属于她和他的“晨曦计划”庆功宴上，他会怎么想？又会是什么反应？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那瞬间冷下去的目光，和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那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而且，周铭特意打来的电话，顾言琛“不必过于拘泥形式”的指示……这一切，是否也隐含着他某种未言明的期待？期待她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那个台上？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许久，办公室里空调的冷气似乎都带着重量，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拒绝陈默，需要理由，一个不能伤害他，却又足够坚定的理由。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回复：
「学长，谢谢你的邀请。不过，这次庆功宴，公司安排我作为核心成员需要上台发言，可能还需要配合很多流程和应酬，恐怕没办法好好陪你，反而会冷落了你。所以……这次我就不麻烦你做我的男伴了，我自己参加就好。」
她仔细斟酌着用词，试图将理由归结于“工作”和“怕麻烦他”，避免直接触及那个敏感的核心。
消息发送出去后，她紧张地盯着屏幕，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几秒钟后，陈默的回复过来了，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
「没关系，我理解的。工作重要。那你先忙，到时候宴会上见。」
他的回复很快，语气看起来依旧温和体贴，甚至附带了一个鼓励加油的表情。
但不知为何，小溪却从这过于迅速和“懂事”的回复里，品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了然。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她借口下的真实心思？他只是选择了不点破，维持着表面的风度。
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陈默始终是这样，温柔，体贴，从不让她为难。可越是如此，她内心的负罪感就越重。
她放下手机，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气中。一边是润物细无声的温暖守护，一边是强势闯入、搅乱一池春水的复杂前任；一边是看得见的安稳未来，一边是布满迷雾却充满致命吸引力的旧日迷局。她的心，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快要分裂。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溪一边忙于处理“晨曦计划”第一阶段的收尾工作和第二阶段的初期规划，一边抽空撰写发言稿。她反复修改，字斟句酌，既想展现出专业和能力，又不想显得过于刻板。偶尔思路卡顿，她会不自觉地想起顾言琛那句“真实、有感染力即可”，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指引着方向。
期间，她在茶水间遇到了行政部负责此次宴会筹备的同事Lisa。
“林组长，正找你呢！”Lisa看到她，眼睛一亮，拿着平板电脑凑过来，“关于你宴会的造型，我们请了合作的造型师做了几个方案，你看看喜欢哪种风格？顾总那边交代了，这次上台的几位核心成员，形象上要特别重视。”
Lisa点开平板，展示了几套礼服和妆发设计草图，有优雅知性的，有干练利落的，也有略带小性感的前卫风格。
小溪有些诧异，连她的造型……顾言琛都过问了？或者说，是“交代”了？
她随意指了一套相对保守、不会出错的米白色及膝连衣裙套装。“就这套吧，简单大方些。”
“好的。”Lisa记录下来，又笑着说，“林组长你身材好，气质佳，穿什么都好看。顾总眼光真毒，他之前就提过一句，觉得你适合简约但有设计感的款式，这套很符合呢！”
Lisa说完就抱着平板忙别的去了，留下小溪一个人站在原地，耳边回荡着她无心的话语。
顾言琛……连她适合什么风格的礼服都有看法？
这个消息像一块石头，在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更大的波澜。他到底在做什么？一边在公开场合与她保持距离，一边又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悄无声息地渗透着他的影响和……关注？
这种矛盾的行为，让她更加看不懂他，也让她心中的那杆天平，在迷茫与挣扎中，不由自主地，又向着他的方向，倾斜了微不可查的一度。
周五下班前，她将最终修改好的发言稿发到了周铭的邮箱。几乎是邮件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她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收到。」
没有署名，但她几乎立刻就知道是谁发来的。他竟然……用私人号码给她发了短信？是为了确认收到稿件，还是……？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许久，仿佛要透过冰冷的屏幕，看到那个发信人此刻的表情。最终，她也没有回复，只是将那个号码小心翼翼地存了下来，备注名那里，她犹豫再三，最终只输入了一个简单的“G”。
庆功宴的前一天，林小溪特意请假半天，去Lisa推荐的工作室试妆发和礼服。当她穿着那套米白色的连衣裙，化着精致得体的妆容从试衣间走出来时，连见惯了美女的造型师都忍不住赞叹：“林小姐，这套真的太适合你了！顾总果然有眼光！”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小溪看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自己，脸颊微微发烫。镜中的她，眉眼间褪去了刚入职时的青涩，多了几分干练与自信，在精致妆发的衬托下，竟也有了几分令人侧目的光彩。
她不禁想，明天的宴会上，他看到她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好看”，还是会依旧那副冷冰冰、不为所动的样子？
带着这种纷乱又隐隐期待的复杂心情，她回到了公寓。夜色渐深，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停留在与陈默的聊天界面，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他那句“宴会上见”。
而另一个只有“G”的通讯录里，那条只有“收到”的短信，像一个小小的烙印，烫在她的心头。
明天，就是庆功宴了。那不仅是一场工作的总结与庆贺，更像是一个无形的战场，关乎荣誉，关乎未来，更关乎她内心深处，那份迟迟无法落定的情感归属。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交替浮现着陈默温和的笑脸和顾言琛深邃难辨的眼神。最终，哪个画面停留得更久，连她自己，在沉入睡眠的前一刻，也无法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只知道，明天的宴会，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