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空气里还残留着周末放松的余韵，但顾言琛的办公室里，气氛却有些凝滞。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办公室照得透亮，却驱不散顾言琛眉宇间那层淡淡的阴霾。他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窗框。办公室里回荡着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正在与电话那头的人通话。
“……资金流向和会面记录，只能构成间接证据。他完全可以推说是正常商业往来，或者干脆声称对张姐的行为毫不知情。”顾言琛的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一份市场报告，但站在办公桌前的助理周铭，却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
“是，顾总。张姐那边，监察部已经初步接触，她情绪很不稳定，但一口咬定是自己一时糊涂，无人指使。”周铭恭敬地汇报。
“意料之中。”顾言琛转过身，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轮廓，“王部长做事，向来谨慎，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他踱步到办公桌后，却没有坐下，手指按在光滑的桌面上，微微用力。
“我们需要一个能让他无法翻身的，直接的证据。”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周铭，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像是在对周铭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个能证明他‘指使’张姐，或者证明他早有预谋嫁祸林溪的铁证。”
周铭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垂首道：“我们正在尝试恢复张姐丢弃的一次性电话卡数据，也在排查王部长近期所有的通讯记录，但目前……还没有突破性进展。”
顾言琛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继续跟进，有任何发现，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周铭应声，悄然退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只剩下顾言琛一人。他这才缓缓在椅子上坐下，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闭上眼，揉了揉眉心。一丝疲惫，终于从他坚毅的面具下泄露出来。商场博弈，他从不畏惧，但这一次，牵扯到了林小溪，让他无法像以往那样纯粹地冷静计算。他必须赢，而且要赢得干净利落，不能给她留下任何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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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小溪正在自己的工位上，整理着“磐石”项目的后续文件。周围的同事偶尔投来探究或同情的目光，她都报以平静的微笑，仿佛之前的风波从未发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并非全无波澜。王部长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日不除，她便一日无法真正安心。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顾言琛发来的微信，言简意赅：
「中午一起吃饭？」
没有多余的问候，直接是安排。这种不容置疑的风格，如今却让小溪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定。她指尖轻点，回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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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没有去员工餐厅，也没有选择高档餐厅，顾言琛的车停在公司附近一条安静小巷里的一家私房菜馆。环境雅致，包厢私密。
菜上齐后，顾言琛替她布菜，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多吃点，你最近瘦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关切。
小溪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心里微软。“还好，就是最近事情有点多。”她顿了顿，抬眼看他，他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淡淡青黑，“你……那边进展不顺利？”
顾言琛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遇到点瓶颈。”他没有隐瞒，但也没有详述其中的困难，只是看着她，眼神深邃，“不用担心，我能处理。”
他总是在她面前展现出无所不能的样子，将所有的风雨挡在外面。小溪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有压力。她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的信任和依赖，像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尖。顾言琛的目光柔和下来，隔着小小的餐桌，凝视着她低垂的睫毛，在那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你只需要像现在这样，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和安抚的力量，“相信我，小溪。”
“我一直都相信你。”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眼底是全然的信任。这句话，她说了不止一次，但每一次，都带着更深沉的力量。
这顿午餐，没有浪漫的烛光，没有动人的情话，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中度过。但那种彼此支撑、相互信任的氛围，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滋养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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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顾言琛似乎更忙了，接连开了几个会。林小溪也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试图用忙碌麻痹那一丝不安。
临近下班时，天空忽然阴沉下来，乌云汇聚，眼看就要有一场大雨。小溪正担心没带伞，顾言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这边会议快结束了，等下送你回去。”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会议后的些许沙哑，却异常清晰。
“会不会太麻烦你？我可以打车……”小溪下意识地不想过多占用他的时间。
“下雨，打车不方便。”他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在办公室等我，大概十五分钟。”
果然，十五分钟后，他的消息准时到来：「地下车库，b区。」
小溪收拾好东西下楼，走到b区，一眼就看到了他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弥漫着他身上惯有的清冽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咖啡香。
“等很久了？”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侧头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确认她的状态。
“没有，刚下来。”小溪系好安全带，摇了摇头。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外面果然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车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车厢内却形成了一个温暖而安静的空间。
雨声嘈杂，反而衬得车内更加静谧。两人都没有说话，电台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顾言琛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分明。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还记得我们大学时，也遇到过这样一场大雨。”
小溪愣了一下，记忆被拉回到遥远的过去。那时他们刚在一起不久，一次约会结束后突然下起暴雨，两人都没带伞，他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顶，拉着她在雨里狂奔，找到一处屋檐下躲雨。虽然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看着他滴着水的发梢和亮得惊人的眼睛，她心里却满是甜蜜和悸动。
“记得。”小溪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抹怀念的微笑，“那次我们都淋成了落汤鸡。”
“嗯。”顾言琛的眼底也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绿灯亮起，他重新启动车子，“你当时冷得直哆嗦。”
“你还不是一样。”小溪小声反驳，心里却因为他记得这样的细节而泛起暖意。
他记得，记得那些她以为早已被遗忘的、琐碎而美好的瞬间。
车子很快到了她公寓楼下。雨势依然很大，从车库到单元门还有一小段距离。
“伞给你。”顾言琛从车门侧袋里拿出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递给她。
“那你呢？”小溪接过伞，问道。
“我等你进去再走。”他淡淡道，目光看向车外滂沱的大雨，意思很明显，他不需要。
小溪犹豫了一下，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忽然鼓起勇气，轻声邀请：“雨这么大……要不，你上去坐坐？等雨小一点再走？”话一出口，她的脸颊就有些微微发烫。
顾言琛闻言，转过头来看她，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取代。他凝视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带着些许忐忑却真诚的眼睛，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好。”他没有犹豫，低沉地应了一声。
两人共撑一把伞，快步走向单元门。伞不大，顾言琛下意识地将伞倾向她那边，自己的肩膀瞬间被雨水打湿。小溪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向他那边靠拢了一些，手臂轻轻擦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微妙的电流。
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他身上淡淡的湿气和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让小溪的心跳有些失序。
打开公寓门，温暖的灯光驱散了雨夜的寒意。小溪弯腰从鞋柜里拿出那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放在他脚边——这是上次他留宿后，她鬼使神差去买的。
顾言琛看着脚下这双明显是为他准备的拖鞋，眼神微动，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换上。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小溪说着，走向厨房。
顾言琛没有坐下，而是踱步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灯火。雨声敲打着玻璃，噼啪作响，却让室内显得更加宁静。
小溪端着两杯热水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他。他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
“谢谢。”他低声道。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幕，一时无言。但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历经风雨后，彼此陪伴的安宁。
“王部长的事，”顾言琛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缥缈，却又异常清晰，“我会解决。”
他又一次做出了承诺。这一次，小溪没有再说“我相信你”，而是转过头，看着他被窗外霓虹勾勒得有些朦胧的侧脸，轻声却坚定地说：“我知道。我们一起面对。”
“我们”这个词，取悦了顾言琛。他侧过头，对上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窗外的雨声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专注的凝视。
他抬起手，动作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发顶，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温柔，揉了揉。
“嗯。”他应道，声音低沉得像是叹息，又像是承诺。
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任何拥抱和亲吻都更让小溪心动。它不带情欲，只有满满的安抚、珍视和一种无声的盟约。
他们就这样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雨势渐渐变小，最终停歇。窗外的城市被雨水洗涤一新，霓虹灯更加璀璨。
顾言琛将杯中已经微凉的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
“雨停了，我该走了。”
小溪送他到门口。他换好鞋，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
“早点休息。”
“你也是，开车小心。”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电梯。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包含了太多她此刻还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
门关上了。小溪背靠着门板，听着电梯运行的声音渐渐消失，心里却不再有之前的空落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的、温暖的力量。
她知道调查陷入了僵局，前路未必平坦。但此刻，她无比确信，无论前面还有什么风雨，他们都不会再独自面对。
而回到车里的顾言琛，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坐在驾驶座上，回想起她站在灯光下，对他说“我们一起面对”时的样子，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终于融冰般漾开了一丝真实的温度。
僵局只是暂时的。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扳倒一个王部长，更是要为她扫清一切障碍，给她一个再无忧虑的、明亮的未来。
他启动车子，驶入雨后天青的夜色中，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那个关键证据，他必须找到。为了公司，更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