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也；旦，朝阳浮于水面。
一月一日，新年伊始。
沈云思父母挑这个时间吃饭见面其实也算是一个善意的信号，江云想着。
虽然公历元旦在国内大家其实都不怎么重视，可能还不如圣诞节，至少圣诞节酒吧还会搞搞促销。
想要被人重视的节日至少需要两大特征，第一，要放假；第二，要有的吃。
孙先生在确定公历元旦的时候没有顺便规定一个元旦要吃的东西，就连放假也会被很多公司无视掉，很没有逼格。
江云对着镜子最后理了理衬衫领口。
平时总穿休闲装，偏爱宽松款式衣服的他，今天特意选了一身熨帖的修身深色正装，但没有打领带，又弱化了不少正式感，恰到好处，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系统啊系统，世界上最帅的人是谁？”
“当然是你啊，亲爱的大帅逼宿主！”
后面这句是江云脑补的，系统很高冷，不可能回答，就算回答也应该是面无表情的冷冷看江云一眼。
自娱自乐一下。
等沈云思洗漱化妆好来到客厅，见到江云时不由目光流连，看了又看：“阿云正装打扮一下之后更帅了。”
江云得意的抬了抬手，期待的问：“有多帅，展开说说。”
沈云思无语，这人就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
车子在公路上平稳行驶，大概十几分钟后，在沈云思讶异的目光中偏离导航开进另一条街道。
“阿云你要做什么？”沈云思疑惑道。
“总要准备点礼物吧？”江云缓缓把车停进停车位，认真的说道。
“你不是已经准备甜品了吗？”沈云思扭头看了眼放在车后座的几个盒子：“我爸这人传统，但讨厌那些虚的，我觉得你的心意就很好了。”
“你可别买那些乱七八糟的礼品。”沈云思忍不住说道。
江云摇头：“打算买点水果而已，拜访长辈买点水果不是很正常吗？我们顺道买点新鲜的。”
“嗯？”沈云思愣了愣，脸上露出浅笑，跟在江云身后提建议：“这个好，我爸喜欢吃桃子，买冬桃，要比较脆的那种。”
江云狐疑的看了沈云思一眼：“这是你喜欢吃的吧？”
沈云思双手叠在身前，眨巴着眼睛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
也没挑什么奇奇怪怪的水果，就买了点品相不错的冬桃和苹果，冬桃沈云思爱吃，苹果也不错，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
大概在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沈云思给的导航地址。
镜湖公馆别墅区。
车子拐进绿荫掩映的别墅区时，沈云思指着路解释道：“6号区就是了，除了老宅外，我爸住的最久的就是这儿了。”
江云握着方向盘的手没松，目光扫过路边的石雕喷泉和修剪齐整的冬青，虽然是六号区，但江云一路驶来也并没有看见其他别墅建筑。
车辆最后停在了一处看起来颇有些古典韵味的建筑前。
“到了。”沈云思笑眯眯的说道。
把车钥匙交给佣人，沈云思带着江云进门。
沈母正站在玄关，笑眯眯的看着女儿：“呀，思思这么快就到了，我都准备去外面接你了。”
然后她目光才落在江云身上，温和得像春日融雪，“小江是吧？快进来，外面冷，思思肯定经常要你迁就她吧，这孩子打小就娇气。”
沈母的眉眼和沈云思非常像，不过气质要比沈云思柔和的多，江云莫名的就想到了一个词，温婉贤淑。
“伯母好。”
“哪里的事，倒是思思迁就我多一点，今天冒昧过来打搅，给您添麻烦了。”江云礼貌地颔首，接着把水果还有甜点递过去，被沈母笑着接了下来。
看着举止有度的江云，还有提到思思时下意识的语气，再看看手里的水果和甜点，沈母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
“哪里哪里，我倒是很早就想小江你来做客，思思可是天天和我念叨你的事情。”
“妈！”沈云思不满的嘟囔了一声。
“快，别站在门口了，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好，思思你陪着小江，泽川，小江来了。”叮嘱了下沈云思，沈母说着又喊了声沈父。
沈父名沈泽川。
刚听到声音从房间里出来的沈泽川背着手，目光却从江云的鞋跟扫到衬衫领口，最后落在他坦然的脸上。
再然后落在沈云思拉着他的手上。
“叔叔好。”江云主动打招呼，带着晚辈见到长辈的客气和礼貌。
沈泽川微微颔首，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小江是吧，坐。”
沈云思眨了眨眼睛，拉着江云一起坐了下来，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自家老爹笑骂了一句打断。
“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去帮帮你妈？把水果洗洗去。”
沈云思撇撇嘴，“哦”了一声，起身前偷偷捏了捏江云的手心。
沈家的别墅内部装饰摆件也大多比较古典，但又不全是那种古典风格的。
就例如此时坐在沙发上，江云面前的茶几，以及茶几上的茶具就很古典。
但他屁股下面的沙发则可以称得上一句现代极简风格，而不是配上一套古香古色的红木长椅。
主打一个随心所欲的混搭。
沈泽川没表现的多严肃，反倒是饶有兴致的问他：“会下围棋吗？吃饭还早，陪我下两盘？”
“目前不会。”江云诚实的说道。
沈泽川没也没在意江云说的目前不会和不会的区别，又问：“象棋呢？”
“只知道基础的规则……”江云补充道：“比如马走日、象走田。”
沈泽川一怔、摇了摇头，“五子棋总会了吧。”
“这个会一点，不过也输的比较多。”江云说道。
“那就五子棋吧。”沈泽川决定道。
江云从善如流，点点头。
五子棋容易上手，老少皆宜，属于绝大多数人都玩过，并且瞎玩也很有趣的棋。
上课的时候在作业本上画格子下棋这种事情、应该也很多人做过。
旁边就有棋盘，虽然是围棋棋盘，不过也无所谓。
沈泽川捡起一枚白子随便搁到棋盘上，看向江云。
手上有点事情做可以很大程度的让人放松下来，沈泽川见年轻人或者晚辈的时候就很喜欢和他们下棋。
放松状态下的细节能更好的观察一个人。
一边下棋，一边随口和江云闲聊，不拘话题，从历史哲学到商业金融，江云则知道的就说一说，不确定或者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或者挑着讲一讲，倒也能聊的有来有回。
沈泽川毕竟还是沈林集团实际上的掌控者，也或许是有意为之，问的多多少少还是会更多的偏向于商业范围。
“小江你对未来的大方向上有什么看法？”聊了半天沈泽川语气也愈发随意，随口问道。
“房地产或者互联网？”江云想了想说。
“我还以为你又要说不知道，这两块大家都知道。”沈泽川眉梢微挑：“有具体点想法吗？”
“具体点的话……”江云认真思索了下，想到一个案例：“大概是基于移动互联网的社交功能，公共服务，移动支付，线上购物……或许它们还能闭环形成一个生态圈，保证生命周期……或许还有大数据，云计算之类的。”
“闭环？”沈泽川若有所思：“再仔细说说。”
江云摇了摇头道：“我也只是空想而已，连对不对都不确定，再详细的我就更说不出来了。”
沈泽川缓缓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那再往后呢？”
“再往后？”江云愣了愣。
“对，十年或者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之后。”沈泽川饶有兴致的补充道：“随便说说。”
江云只好无奈的搜肠刮肚，回忆道：“电子信息，生物医药，人工智能，新能源……航空航天。”
他挨个数着自己能想起来的未来高速发展领域，虽然航空航天领域十几年后也没有半点抬头的迹象，不过江云还是相信它一定是未来大势所趋。
反正沈泽川问的是江云的个人看法，那他自然也实话实说。
“全部都是高新技术领域啊，不看好房地产吗？”沈泽川笑着问。
这个江云就可以很自信的回答了：“不太看好。”
沈泽川笑了笑，点点头，看了眼棋盘，顿时好笑的说道：“你小子还真是一点不撒谎，臭棋篓子。”
“确实一直输的比较多，和电脑下也只打的过中级。”江云不好意思得笑了笑，和老丈人下棋还能开挂不成。
沈泽川哑然失笑，他见过很多晚辈，谦逊有礼的，傲慢虚伪的，小心翼翼的，又或者自信耀眼的。
但眼前的年轻人却截然不同，看起来是有一丝紧张的，只是这紧张并不怯懦，不遮掩，反倒很坦然，云淡风轻又做足了礼数和态度。
他其实调查过这个年轻人，以沈林集团的能力，想查一个普通人再轻松不过，也正是因为调查过才放心的任由女儿和他交往，才想着正式的见上一面。
但也没有太期待。
因为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资料，甚至只有薄薄的三页纸就写完了。
果然资料这种纸页上的东西不可信，闻名不如见面，是个挺有意思的年轻人，很坦然。
是的，坦然，不骄不躁又不会很空，说无欲则刚太过，但确实很接近这个词。
至于为什么说无欲则刚太过，因为这小子还是有所求的，不然怕是都不怎么愿意听自己唠叨，沈泽川咳嗽了声，看了眼旁边的杯子。
江云立刻闻弦音而知雅意，笑了笑起身给沈泽川添满水，动作很自然。
沈泽川也笑了笑，愈发觉得有趣。
后面沈泽川就不和江云聊商业了，大概看出来他确实不怎么懂这些，于是主动和他聊起了沈云思。
这个江云就很感兴趣。
老沈也乐意听江云花式夸自家女儿，顺带拍拍他老人家马屁，教女有方，久仰大名云云。
别人拍马屁老沈听听也就过去了，江云不一样，这小子就不是个会主动拍人马屁的，那听起来感觉就不一样。
而且江云拍马屁不着痕迹，都是蹭着沈思思同学拍的。
中途沈云思端着洗好的苹果还有桃子过来，听了一会就又跑去了厨房，她感觉听两个人聊自己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而且老沈看起来也有点奇怪。
留下俩人待在客厅里。
直到沈云思喊吃饭，也算是相谈甚欢。
吃饭安排在在别墅侧边的小厅，用屏风隔开的，一张桌子围四个人刚刚好。
沈母态度从一开始就很不错，席上表现就更加热情。
午饭很简单，五菜一汤，三份荤菜，两道清炒时蔬，一道清汤，都是家常味道，却做得极精致。
虽然不多，但都是沈母亲手做的，并且都是迎合着江云口味，因此无论如何都不算失礼，反倒是这种自家人一起吃个饭的意思非常用心。
吃饭，除去日常满足身体所需外，也是一种交流感情的的好方法，这种只有三四人接近家宴的形式更是如此。
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沈母不停的和江云说话，拉家常，可能是怕江云会拘束。
饭后，又闲聊了会儿，沈母让沈云思带着江云四处逛了逛，玩一玩。
之后，沈泽川又拉着江云去书房了说了会儿话，让沈云思有点惊讶和欣喜，老沈可没带外人进过自己书房。
直到和沈父沈母告辞后，回公寓的路上，沈云思还坚持不懈的逼问江云，老沈到底在书房里和他说了什么。
实在是好奇，她好奇心本来就重，特别是现在关乎自己和江云的事情。
“你不要听他瞎说哦，他是不是又和你说我的事情。”
扶着方向盘，江云回忆着沈泽川说的话。
其实还真和沈云思没什么关系，甚至江云这种小菜鸟都看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
沈泽川的书房相比外面客厅，整体风格就协调了很多，整面墙的书架，靠窗摆着张宽大的梨花木书桌，古典雅致的摆件，点着名贵的熏香。
让江云坐下后，沈泽川把熏香掐了，给江云倒了杯茶，坐在书桌后面，忽然语出惊人：“小江你想不想要沈林集团？”
“你想不想要沈林集团，仿佛说的是你想不想要一个苹果一样轻松。”
这位沈林集团的董事长这才展现出了极具压迫感的特质，以及特质中藏着的绝对的掌控力。
……
摇了摇头，江云对沈云思胡扯道：“伯父问我他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我说主要看你。”
沈云思闹了个大红脸：“呸，我爸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就问你这话。”
……
沈家别墅。
沈云思和江云走后，佣人们开始打扫收拾卫生。
茶几上摆着江云带来的甜品。
沈母瞥了眼沈泽川，捏起一块自己尝了一口，然后递到沈泽川嘴边：“泽川，小江这孩子怎么样，我看着挺好，尝尝，低糖的，这可是小江亲手做的，和外面买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沈泽川皱了皱眉，看了眼被咬了一个缺口的甜品，嫌弃的张嘴吃了下去。
随后想了想，回答自家夫人：“还算合格吧，中上。”
“那就是很不错了。”沈夫人很了解沈泽川。
沈泽川不置可否，这小子性格确实很合他心意，也适合自家女儿，而且就算不满意又能怎么样，自家白菜胳膊肘早都向外拐了。
生怕自己这个老父亲难为他，昨天晚上开始就不停拐弯抹角的提醒加讨好，从沈云思长大之后就没听过她说那么一大堆讨好的话。
就该多为难为难那小子，越想越酸，沈泽川琢磨着啥时候再把他叫过来吃顿饭，好好折腾一下。
不过那小子关于移动互联网的一些想法倒是给了他一点灵感，虽然都是些粗浅甚至幼稚的想法，可有时候差的就是那点灵光一闪……
当然了，他也不是专业的，他要做的事情是把控集团大方向战略，细枝末节，具体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人员讨论一下可行性，看看能不能拿个方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