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航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我一直……一直把这话记着呢。
我就想着，不管在哪，只要我还能踢球，只要我还能当上队长，我就还有机会再见她，还能兑现那句话……所以……”
他说不下去了，又猛灌了一口酒。
桌上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各种感叹。
“我靠……航哥……没看出来啊！还是个情种！”
“牛逼！这理由我服！”
“那姑娘知道你现在当队长了吗？”
曹人可更是直接站起来，指着梁天航笑骂：“好你个死胖子！弄了半天是这么回事！
骗老子入队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宏伟蓝图，什么兄弟足球，搞了半天是你小子想泡妞缺个僚机？老子他妈是被你骗进来的！”
梁天航被骂得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了笑。
“人可，那你为什么进队呢？”吴碍转头问曹人可。
曹人可骂完，自己也笑了。
听着问到自己来，他语气缓和下来，带着点自嘲。
“要真说为啥踢球，为啥进这队……一开始可能真是被这死胖子忽悠的。但现在嘛……”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认真，“可能就是不服吧？想看看自己这半吊子水平，到底能跟那些牛逼的人掰掰手腕到什么程度？
输了0-12是惨，但要是……要是能从他们身上啃下一分呢？那感觉肯定贼他妈爽！”
张博洋推了推眼镜，比较冷静地说：“我的想法可能比较现实。我觉得京合联是个不错的平台。
我希望能通过在这里的表现。万一，我是说万一，能被哪个职业队的球探或者低级别联赛的教练看上呢？
哪怕只是去试训一下，也是个机会。”
他的目标很明确，带着一种务实的野心。
轮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陈天浩，他言简意赅，就四个字。
“强身健体。”
一如既往的风格，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吴碍。
吴碍摩挲着酒杯，看着里面晃动的液体，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我啊……我就是想证明点东西。给我自己看，也给我家里人看。”
他抬起头，眼神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我小时候……其实是想当体育生的。
我国安青训都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觉得，以后能踢职业联赛，站在工体几万人面前踢球，就是他妈最牛逼的事。”
他苦笑了一下，灌了口酒：“但我妈觉得踢球没出息，耽误学习，死活不同意。
吵过，闹过，没用。后来……她干脆直接背着我，去找了球队……”
吴碍的声音低沉下去：“然后有一天，我去训练，教练直接告诉我，你不用来了，你被开除了。
理由？没理由。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有些梦想，是可以被大人轻而易举就掐死的，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需要。”
时隔多年，这依旧是吴碍心里的一根刺。
依旧是难以释怀。
桌上安静得可怕，只有火锅还在沸腾。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吴碍平静语气下的那份不甘和伤痛。
他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因为学习，被父母要求减少甚至放弃踢球。
“所以……”
吴碍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现在有这个机会，我就想试试。
我想证明，我还能踢，我想给以前的自己一个交代，让他别再有遗憾。”
一时间，没人说话，大家都在消化着彼此的故事和内心最深处的动力。
酒精、火锅的热气、还有这些毫无保留的坦诚，仿佛一种无形的粘合剂。
将这群刚刚经历惨败、来自不同背景、有着不同目的的年轻人，一点点凝聚在了一起。
他们忽然发现，尽管初衷各异，但那份对足球最原始的热爱，那份想要证明自己、渴望胜利的心，却是相通的。
一种名为默契和团队的东西，在这氤氲的热气与酒精中，悄然滋生。
失败很痛，但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来！”
吴碍再次举起酒杯，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庞。
“为了他妈的热爱！”
“为了热爱！！”
所有人，包括梁天航、曹人可、张博洋、陈天浩……
全都站了起来，举杯怒吼，信念坚定。
“妈的，别他妈吵了啊，别人还在吃饭呢！”
……
一夜胡吃海塞后，吴碍顶着宿醉后的头痛和内心的忐忑，拨通了王教练的电话。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不耐烦。
“喂？谁啊？大清早的……”
“王老师……是我，吴碍。”吴碍的声音有点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没好气的“哼！”
“干嘛？有屁快放。”
“王老师……那个……昨天……对不起。”
吴碍硬着头皮，“我们……我们知道错了。您……您中午有空吗？我想请您吃个饭，当面给您道歉。”
“请我吃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去！没空！”老王直接拒绝。
“别啊王老师，就一顿饭！地方您挑！求您了！给个机会吧！”
吴碍又开始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您要是不来，我们这队可就真散了……您忍心看您当年的小粉丝刘叔伤心欲绝吗？”
“滚蛋！少拿小刘说事！”
老王骂了一句，但语气似乎松动了一点。
沉默了一会儿，才不耐烦地说：“中午十二点，我家楼下那个‘老张刀削面’，过时不候！”
“好嘞，谢谢王老师，保证准时到！”
中午十二点，吴碍提前到了那家其貌不扬的面馆，之前还在学校的时候没少和老王在这吃。
王教练踩着点慢悠悠地晃了进来，穿着老头衫大裤衩，趿拉着拖鞋，脸上没啥表情。
吴碍赶紧站起来，在王教练坐下之前，猛地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声音洪亮。
“王老师！对不起！昨天我们让您失望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面馆里其他食客和老板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王教练被他搞得老脸一红，极其不自在，赶紧把他拉下来坐下。
“你小子有病啊，大庭广众的丢不丢人！先吃饭，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