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婉默默地看着自己碗里那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又看了看胡宝俊碗里清汤寡水的面条。
她用双手有些颤抖地捧起自己那碗分量并不算多的面条,如同呵护着易碎的珍宝,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得很慢很认真。
昏黄的灯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小小的阴影。
就在王胖子快要干掉他那碗面的时候,他用缠着绷带的右手,笨拙地在自己那条伤得不那么重的裤腰带上摸索着。
他之前那条战术背心早被医护人员剪掉了。摸索了几下,他费力地掏出了一个只有半个鸡蛋大小、通体灰黑色、表面布满不规则凸起、在灯火下微微流转着极淡暗紫色星点的矿石。
“嘿嘿嘿……你们……别看不起这玩意儿!”
王胖子得意地咧着油乎乎的嘴,对着埋头吃面的朱战辉和默默喝汤的胡宝俊炫耀,声音也因为嘴里含着面而含混不清,“老子……用命换来的!这可是……老付那鬼窟窿旁边……抠出来的宝贝!”
他将那块石头在油腻腻的手里掂了掂。
“阴髓玉!知道不?书上都没记载!胖爷我……以命相搏……祖师爷托梦告诉我的……极品!”
他努力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和一种小人物捡到宝的欣喜,“这可是……能温养魂魄……固本培元的好东西!老胡你这副破身子骨……正好用得上!”
胡宝俊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端起搪瓷碗喝了口面汤。
滚烫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阵灼痛和一丝短暂的暖意。
朱战辉则冷冷地扫了那块灰扑扑的石头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波动,低头继续吃饭。
施小婉却停下了筷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王胖子手里那块不起眼的、流转着暗紫星点的矿石,似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那个金黄色的荷包蛋边缘的一点焦糊痕迹。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胡宝俊,只是轻轻站起身。
动作依旧有些摇晃,扶着桌子边缘挪到了胡宝俊旁边那张断腿小板凳前。
然后,在胡宝俊有些茫然的目光注视下,在朱战辉和王胖子瞬间停住的咀嚼声中,施小婉将她碗里那个她自己都没怎么动、只是挑掉了一小圈焦糊部分、蛋黄依旧温热的荷包蛋,用筷子轻轻夹起,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胡宝俊那碗只有面没有蛋的空汤碗里。
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脸颊,耳根似乎有些微红,随即又回到太师椅上坐下,继续小口小口地、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面条。
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动作,只是拂去了一点面汤上的葱花。
胡宝俊的目光落在自己碗里那个突然多出来的、带着焦边的荷包蛋上。
金色的蛋清边缘微焦,中心的蛋黄如同融化的流金。
氤氲的热气升腾上来,模糊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王胖子张大了嘴,面条挂在嘴边都忘了吸溜,随即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贼笑表情。
朱战辉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扒饭的动作更快了一点。
店铺里一时静默无声。
只有王胖子狼吞虎咽的吸溜声,施小婉细小的咀嚼声,以及朱战辉沉默而规律的吞咽。
空气里弥漫着泡面热腾腾的香气,仿佛暂时隔绝了外面的阴冷潮湿和那些压在所有人头顶的绝望阴影。
突然!
咣当!!!
渡缘斋那扇沉重的木门被人用一种极其粗暴的力量猛地从外面撞开!
风雨声瞬间裹挟着寒意灌了进来!
门口那盏白纸灯笼被门板带起的劲风瞬间掀翻熄灭!
一个身穿深色夹克、浑身湿透、眉宇间带着浓得化不开疲惫与震惊之色的身影大步冲入店内!
正是陈建国!他脸上再不复往日的沉稳和不动声色,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杂音!
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特制的、还滴着水的军用平板电脑!
他根本没看桌子上吃得正香的几人!
布满血丝的锐利目光如同利箭,瞬间锁定坐在小板凳上的胡宝俊!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胡宝俊面前!
呼啦!
他猛地将手中那个平板电脑的屏幕拍在胡宝俊面前!
屏幕上,一张清晰无比的高空穿透能量成像图占据了整个画面!
那画面赫然是高空中俯瞰的仁川港遗址!
巨大的爆炸坑洞如同地狱之眼。
然而,就在那片象征着毁灭的废墟中心上空!
一个极其微小、却轮廓清晰得令人心悸的、灰白色的祭坛虚影!如同被水印烙印在空间之上!
虚影极淡,仿佛只是光学折射形成的海市蜃楼,但其结构——正是那座已经被彻底摧毁的九幽核心祭坛的完美投影!
陈建国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我们……失算了……”
“刚收到的……超空间能量扫描图……”
“仁川港……那鬼东西……根本没死透!”
“灰白祭坛投影……重新凝聚……”
“根据残留波段演算……”
陈建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胡宝俊惨白的脸、刺目的半头霜白,最后定在他眼前那张定格着投影的屏幕上:
“……胡宝俊!”
“还有……七十一小时……”
淡粉色的樱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抽出所有生机,细密的花瓣迅速脱水蜷曲,如同烧焦的纸灰般簌簌坠落。
更诡异的是,那些粉末并未飘散,反而像被无形磁力牵引,在半空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建筑模型——砖石倾颓的扭曲尖塔,环绕着浑浊光晕的圆形祭坛,正是先前直播中大放异彩的画面!
“滴滴!侦测到深渊锚点残留投影!”
冰冷的电子音在胡宝俊脑中炸响,审判系统面板不受控地疯狂弹出,猩红的警告弹窗层层叠叠几乎覆盖视野,“‘灰白祭坛’投射锚定能量!物质界空间稳定度下降至阈值!71:59:59后现实膜层可被暴力穿透!”
71小时!鲜红的倒计时刺在每一寸视网膜上,如同烧红的烙铁。
窗外,天空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初秋晴日,胡宝俊却感觉一股来自无尽虚空的寒意从脊椎直冲脑髓。
“胖子!”胡宝俊的声音裹着寒意,“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