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死人真会化作怨灵纠缠,徐浪自认手上沾染的血腥,早已该引来无数厉鬼索命。
他并非不信超自然,指间那枚带来一切的戒指便是明证。
但且不说更早的过往,单论南唐市那三十余条人命,至今未见任何“冤魂”现身。
加上脑海中那神秘存在曾冷冷丢下的“一派胡言”,徐浪对所谓闹鬼之说嗤之以鼻。
人心皆有暗角。
有人畏鬼,有人惧虫,有人怯高,更有人畏死。
此刻,看着苏文羽和郭晓雨煞白的小脸,徐浪只能温言安抚:
“别怕。医院里哪天不死人?病人还不是照住不误?真要有鬼,报纸早登满了。”
“退一万步,就算有,咱们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
“小浪,”苏文羽声音微颤,强撑着笑容,“不是找不到别的楼…一想到要在死过人的地方办公,心里就…发毛。”
“对呀!咱们开公司图的是吉利,这么邪门的地方…”
郭晓雨探出脑袋,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徐浪,“小浪,你真会…抓鬼啊?”
徐浪哭笑不得,没料到几句危言耸听竟让身边人如此不安。
再看徐德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暗悔昨日该把那房东女人拉到僻静处谈。
他整了整神色,安抚道:“晓雨姐,抓鬼的本事我确实稀松。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笃定,“广南市郊大庙里的高僧,法力精深。等公司安顿好,我立刻去请他们来做场法事,驱散邪祟,如何?”
“真的?”郭晓雨半信半疑,“我妈说过,那庙里的大师很灵的!我家佛像都是他们开光,之后我爸生意就顺了…”
眼见话题滑向迷信深渊,苏文羽轻咳一声。
徐浪心意已决,她不好再唱反调,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小浪…那这事得尽快,求个心安。”
“放心,我明天就去办。”徐浪心头一暖,苏文羽强忍恐惧支持他的心意,他怎会不懂?
他柔声道,“苏姐,这两天辛苦你。公司注册我让财哥去跑,办公设备采购交给徐校长。你和晓雨姐,只管负责招聘。”
“等等,”徐德忍不住插话,目光扫过同样疑惑的苏文羽和郭晓雨,“咱们公司具体做什么?还有,租两层楼做什么?”
显然,连这两位与徐浪关系匪浅的女子,也不清楚他的全盘计划。
徐浪从容道:“我打算同时注册两家公司。一家主营装潢设计,积累资本和口碑后,再转向地产。另一家,专攻金融投资。所以,需要两层。”
众人面露讶色。苏文羽率先开口:“装潢设计算是地产相关,我和晓雨有底子,能尽快上手。可金融投资…对我们来说完全是陌生领域,短时间内很难掌握。”
“别看我!”徐德迎着两女征询的目光,连连摆手,哭笑不得。
“我除了这张会忽悠的嘴,别的本事狗屁不通!玩证券期货?我这把老骨头有心无力啊!”
短暂的沉默后,看着三人脸上的迟疑,徐浪揭开谜底:“苏姐,晓雨姐,徐校长,你们只管把装潢公司做好。金融投资那边,我已有绝佳人选。”
他眼中掠过一丝追忆。
前世那场席卷东亚的金融风暴,无数人倾家荡产、高楼一跃,却也成就了几位踩着废墟崛起的枭雄。
其中一位,便是本省籍的天才。那人火中取栗的本事和气运,最终让他登顶财富榜。
记忆深处浮现一张憨厚执拗的书呆子脸。
前世因神秘任务,徐浪曾将他从绑匪手中救出。
从此,他便像块磐石般追随徐浪,为其筑起庞大的商业帝国,甚至不惜背井离乡,远赴斯坦福桥。
此刻,那书呆子想必还在落魄中挣扎吧?
徐浪嘴角泛起暖意。这一世,他要亲手点亮这颗蒙尘的星辰。
见徐浪胸有成竹,苏文羽等人不再多言。
郭晓雨扯了扯徐浪衣袖,小声道:“小浪…装潢公司…能不能放在这一层?”
“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让你们去楼上。”
徐浪笑着应下,随即压低声音,故作神秘,“不过,得保密!别让员工知道楼上‘闹鬼’,不然,谁还敢安心上班?”
他滑稽的表情逗得郭晓雨“噗嗤”一笑,苏文羽紧绷的神经也松缓了几分。
签合同、付定金,一切按部就班。
徐浪自然没提醒那房东女人别乱嚼舌根——以她的精明,岂会自砸招牌?
为了让家中的两位佳人日后能安心在“凶宅”旁工作,次日一早,徐浪便借了胡有财的车,驶向阔别两月的广南市郊。
目标,松竹寺。
松竹寺坐落在广南市郊五十公里外的群山之中,香火鼎盛。
寺僧慈悲,香火钱多用于接济贫苦,深得人心。
将车停在山下空地,徐浪拾级而上。
沿途遇见不少香客和挑水拾柴的僧人。
僧人们每每与香客擦肩,必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大师,请问集禅师傅可在寺中?”徐浪拦住一位挑水的僧人,含笑询问。
僧人放下水桶,合十回礼:“施主有礼。集禅师傅正在玲珑塔讲经。施主若想相见,可沿右侧山路前行。只是早课未毕,还需稍候。”
“多谢大师。”
“不敢。”
徐浪依样还礼,目送僧人离去。
“……佛曰,善恶是非集于心,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君子小人,亦在一念思量……”
玲珑塔下,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却澄澈如婴的老僧盘坐讲经。
塔前,一众僧人闭目静听。
老僧似有所感,暂停讲经,对身旁侍立弟子低语几句,便继续开示。
那弟子步履沉稳地走向不远处徘徊的徐浪,合十躬身:“施主可是寻集禅师傅?”
“正是。想请大师做场法事。”徐浪开门见山。
“集禅师傅已多年不做法事,施主请回吧。”
僧人回答得平静无波,显然已拒绝过无数次。
徐浪早有预料,不慌不忙从背包取出一大叠墨迹淋漓的草纸递上——这是他昨夜耗费心神默写出的佛经。
“好字!”僧人接过细看,初为书法惊艳,待辨清内容,脸色骤变。
他急切翻阅,手指微颤,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施主…这…这可是密乘教《多罗经》?”
“正是。此乃半部。”
徐浪目光沉静,“若集禅师傅肯屈尊做法事,晚辈自当奉上剩余半部。”
他深知这位枯槁老僧的品性——绝非贪慕名利的俗僧。
前世其坐化后生出三颗舍利子便是明证。
黄白之物只会是亵渎。
唯有这前世在布达拉宫偶得的珍稀残经,或能打动其心。
僧人深吸一口气,恭敬地将草纸递回:
“施主请稍候,贫僧这就去禀告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