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赐实在没想到杨怀素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面对这位被杨家上下称为“妖女”的小姨,杨天赐就算肚子里敢狠狠咒骂,但嘴上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敢不敬。
“如果我不愿意,小姨,你打算怎么我走?”
尽管清楚在这种场合说这话很不理智,但杨天赐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哼!”
那个桀骜不驯的女人冷哼一声,抬腿就要朝杨天赐踢去。
但还没动作,就感觉身形一滞。
她冷冰冰地低头看去,只见那个原本昏迷的泰拳高手正死死攥着她的小腿,固执地虚弱道:
“你的对手是我,不准伤害我的雇主!”
“找死!”
女人伸出另一条腿,狠狠踩在泰拳高手脸上,尖锐的高跟鞋跟发出吱吱声响。
泰拳高手痛苦不堪,但仍死死咬唇不肯松手,脸色青白交加,显然在承受钻心的痛苦。
“阿强!”
杨天赐惊怒交加,刚想上前营救,却被杨怀素冰冷的话语打断:
“别动,先回答我。否则你只会加剧他的痛苦。”
杨天赐果然不敢再动,艰难地坐回原位,强忍不去看泰拳高手的惨状,眯着眼道:
“小姨,先放了他,我们可以慢慢谈。我保证今天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我绝不离开这里。”
杨怀素依然悠闲地品着清茶,脸色平静得可怕。
尽管耳边不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她却我行我素,毫无恻隐之心。
杨天赐怒视杨怀素,吼道:“小姨!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人命关天啊!”
杨怀素轻叹一声,放下青瓷茶杯,不咸不淡道。
“那么现在我最后问你一次:走,还是留?”
见那桀骜的女人松开脚,杨天赐暗暗松了口气,苦涩道:
“小姨,你这是在逼我。你很清楚,我这次来并非针对他们一家。否则你也不会只是请我喝茶这么简单。”
“我没兴趣知道你为何来江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有前科,而且对她们构成威胁。”
杨怀素一字一顿道,“就凭这一点,足够了。”
杨天赐狠狠咬着嘴唇,似乎想辩解,但最终垂头丧气地叹息一声,凝视杨怀素:
“小姨,我还是想留下。”
“真当我不敢杀你?”
杨怀素摩挲着修长如玉的手指,语气冰冷得不食人间烟火。
“人固有一死,我杨天赐自有死得其所的地方,但绝不是死在这里,死在小姨手上。”
杨天赐似乎豁出去了,站起身不顾那女人阴沉的目光,先查看了泰拳高手的情况,然后直视杨怀素。
“死不可怕,但带着未了的心愿离世才最可怕。人活着总归要死,若带着遗憾离开,就算饮下忘川之水,忘却千百世的恩怨情仇,依然会背负宿命,藕断丝连。”
见杨怀素依然无动于衷,杨天赐暗道果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但既然迈出这一步,已无退路,他索性豁出去了:
“小姨,灵魂可渡,可入三千大世界。但这副躯壳只能化为森森白骨,沉溺在历史泥潭中。”
“但无论如何,这血、这肉、这千疮百孔的亲情,与您终究是一脉相承!”
啪!
杨怀素只是将玉手平放桌上,但那桌面竟渐渐出现裂纹,随即龟裂成碎末。
“滚。”
杨怀素轻轻吐出一个字,起身走向能眺望镜湖的落地窗前,平静道,“若你敢胡来,我必杀你。”
“谢谢!”
杨天赐毫不含糊,搀扶起虚弱不堪的泰拳高手,道了声谢便毅然离开包厢。
直到走出华城海鲜,那不成人形的泰拳高手才虚弱道:
“老板,我给您丢脸了。”
杨天赐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淡淡笑意:“能活着就好。我们走。”
南唐市,某大院。
陈文太阴晴不定地凝视着眼前的徐浪。
此前,陈素言、陈尚舒和陈尚玉都被这诡异的气氛压得大气不敢喘,在得到陈文太允许后才逃离这是非之地。
反观徐浪却神色如常。
对这位一直对他另眼相看的外公,有着一世愧疚的徐浪自然不会在意,更不会心生怨念。
过了好一会儿,陈文太才长叹一声,苦笑道:
“小浪,知道你在港城的做法有多荒诞、多危险吗?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尽管你后来的处理方式可圈可点,但还是希望以后别玩这么过火的花样。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记住了,外公。”
徐浪诚恳地点头。虽然心里未必完全认同,但陈文太看他这态度,脸色也缓和下来:
“好了,这事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得讨论另一件事:你爸到江陵后,你打算做什么?”
看来陈文太已经知道京城那边的意思,故此一问。
估计徐浪在江陵的所作所为也已传到陈文太耳中。
既然高长河能知道,徐浪就敢肯定,这位即将接过少将军衔的男人肯定会向陈文太汇报得一清二楚。
“外公,您的意思是?”徐浪不答反问。
陈文太露出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徐浪会在这事上向他讨教,一时有些措手不及——显然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说服徐浪的说辞。
过了一会儿,陈文太捋了捋胡子,平静道:
“以静制动,能不掺和就别掺和。但如果身不由己,就要一击即中,绝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好,我明白了。”
对徐浪来说,陈文太的指示无非是因势利导,若无法扭转乾坤,就可先斩后奏。
陈文太似乎想起什么,平静道:
“暂时先别管你爸的事,顾好你自己。现在你身份太敏感,闹到家喻户晓的地步,出门做事也难以掩人耳目。”
“尤其要注意跟在你屁股后面的狗仔队,这些喜欢爆料隐私的家伙会给你和你身边的人带来无法挽回的影响。”
“换句话说,你的私生活要节制些。我不管你和多少姑娘来往,有什么关系,但只要让我抱上小胖娃娃,我都会一视同仁。”
起初徐浪还能听懂,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看着陈文太脸上渐渐浮现出儿孙满堂的陶醉表情,他要是再不明白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真该找块豆腐撞死了。
眼见陈文太还要继续遐想联翩,徐浪忙尴尬地转移话题:
“外公放心,我保证不会让那些记者抓到把柄攻击我或我爸。江陵那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会找机会弄套好点的住所。”
陈文太不在意地摆摆手:
“不必,我只是让你注意点,毕竟传出去对你不好。”
“当然,作为你的外公,我不会管你的风流韵事,但也该加把劲,外公还等着抱小胖娃娃呢。”
徐浪一时哭笑不得,很想说自己从法律上讲还是个十七岁的学生,谈婚论嫁尚且没谱,更别说繁衍下一代了。
但他没心思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道理告诉徐浪,陈文太可以毫无顾忌地深谈这个话题,但这绝对是建立在他的尴尬之上。
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徐浪便逃之夭夭,只留下仍在浮想联翩的陈文太。
晚上八点,躺在床上的徐浪忽然接到电话,想也没想就接通。但奇怪的是,电话那头久久无声。
而大哥大的号码比较特殊,不可能误拨或打错,徐浪很快想到一个人,试探道:“冰冰?”
“都说多少次了?不准这么叫我!”
果然,一直沉默的白冰立刻开口。
徐浪顿时来了兴致,一下子坐直身子,笑道:“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哼!你还有脸说我?我不打给你,你是不是就一辈子不给我打电话了?”
徐浪忽然想抽自己一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干笑道:“不是,刚回来太忙,每天都忙到大半夜,怕打扰你休息。”
“白天起床想打给你,又觉得你应该在上班。”
“那中午呢?”
白冰撅着嘴,满脸不乐意。
这股不爽的情绪透过电话传来,徐浪笑眯眯道:“我担心你会去阿姨家,所以就没打。”
“算你还有点良心。”
白冰先是嘟囔着撒娇,但很快话锋一转,气急败坏道,“老实交代,去机场接你的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
女孩子?
徐浪一愣,猛然想起当天赵婉悠与他亲密无间的模样,似乎还被亲了一口。
难道这一切都被白冰在电视上看到了?
想到这里,徐浪明智地装糊涂:“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能那样?眉来眼去也就罢了,还亲了你一口。”
白冰气呼呼地嘀咕,又补了一句,“而且这一幕还被我妈看见了。当时她举着锅铲说要来南唐市扯断那骚蹄子的头发,要不是我拦着,你现在准能见到她。”
不会吧?
徐浪一阵错愕,没想到王莉风风火火起来如此彪悍。
暗道以后得小心点,这丈母娘恐怕比自家闺女还厉害!
联想到沉稳的白华辰都被王莉管得死死的,徐浪就能想象要是有把柄落在丈母娘手里,肯定会掀起惊涛骇浪!
“你一个人在家吗?怎么还不休息?”
“在等你呀。”
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想转移话题,但白冰吐气如兰的呢喃让徐浪浑身酥麻,同时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你在哪?”
“南唐大酒店,182房。”
白冰痴痴笑着回答。
这潜移默化的暗示让徐浪瞬间明悟,他忙不迭地穿好裤子,急不可耐道:
“给我半小时,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