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不管是那个叫龙钢的中年人,还是徐浪,此刻都在喘着粗气。
不过很明显,龙钢的气息要比徐浪稳健许多。
徐浪在耐力和力量上本就有所欠缺,对上弱者还好,对上强者,不管手段多么层出不穷,依然不够看。
龙钢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脱下外套丢到地上:“小伙子,你师傅是谁?”
徐浪脸上早已沾满泥尘,衣物更是破烂不堪,但诡异的是都没伤到皮肉。
这让围观的一众老者目露奇光。
“无门无派,无师自通。”
徐浪吐露的八个字让龙钢微微皱眉。
但见徐浪神色肃穆,丝毫没有说谎的迹象,心里也就信了几分:“你这么说,我也相信。毕竟你这力道和体能,实在很难让人恭维。”
“多好的苗子,可惜小时候没打好基础,定了型。要是从小培养,肯定比现在强上至少十倍。”
龙钢忽然双腿并拢,合拳吸气,浑身肌肉开始凝形,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徐浪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不自然道:“半步崩。”
龙钢很奇怪徐浪竟能瞬间看透他的功法来路,当下吐了口气,奇道:
“虽然我相信你无门无派,但你这眼力劲,未免太骇人听闻了吧?”
徐浪也不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龙钢的下盘。
他很清楚所谓的半步崩,就是仅需半步前移,就能借助腰力、臂力与体魄,给敌人带来强力撞击!
这是百年来唯一堪称进可攻、退可守的绝技!
最关键的是,半步崩没有任何破绽。
随着练习者日积月累的打磨,不谈威力,单论防御就足以匹配“绝对”两个字!
绝对防御!
一想到这四个字,徐浪就一阵头疼。
除非手中有青龙偃月刀或方天画戟这类重型兵器,否则只要与之保持半步距离,就铁定完蛋!
瞥了眼手中的匕首,徐浪一阵苦笑:“先生,您这不是欺负人吗?”
龙钢先是一愣,但很快明白徐浪的意思,也不含糊,当即痛痛快快散去积攒的气道,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了,不打了。把我逼到使用半步崩,实际上已经算我输了。”
龙钢的洒脱赢得了徐浪的好感。
但转念一想,像龙钢这种级别的高手,都只是干瘦老人的贴身护卫,看来华盟当真不简单!
干瘦老人撸着胡子大笑道:“好,好一场精彩的对决!虽然结局有些啼笑皆非,但能将龙钢逼到这份上,这十年来小兄弟你是唯一一人。”
那位白胡老人也微笑着点头,其他围观的老人也向徐浪投来欣赏的目光。
胡庸春始终一如既往地平淡。
他很早就知道徐浪曾让胡安禄出过一只手!
这份殊荣,自打胡有财出生后就无人能及。
实际上,胡庸春一直不明白徐浪从哪学来这一身本事。
在他印象中,徐浪就像是坐火箭般突然窜出来的。
他和胡安禄都曾秘密搜集过徐浪的情报,除去前十七年的空白,真正出彩的地方无疑是从进入江陵开始。
换句话说,不管是这份隐忍、这份城府,还是这足以傲视同龄人的能力,都绝非三五载能促成,哪怕徐浪是个天才也不可能!
这是胡庸春和胡安禄的一致看法。
那么,能忍十七年,创造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奇迹,胡庸春很想说一句:
这年轻人的心机未免太深了吧?
陈家老爷子陈文太未免藏得太狠了吧?
胡庸春可不认为徐浪目前展现的能力与魄力,与陈文太从小栽培毫无关系。
锁了十七年厚积薄发,压了十七年一鸣惊人!
胡庸春暗暗朝某个方向竖起拇指,心中暗道:陈文太,你够狠!
青帮!
当听到干瘦老人自报家门,徐浪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位糟老头子竟是青帮的一份子。
观其年份,以及骨子里透着的指点江山,再结合身边有龙钢这种级别的高手护佑,想来在青帮地位决然不低。
徐浪换了套衣服。
别看这四合院破破烂烂,可这里的服务人员就算放到港城也能成为日薪上万的金牌佣人。
仅仅打个响指,就能通过肉眼给徐浪量好尺寸,然后吩咐人送来一套崭新西服。
坐在太师椅上的徐浪,盯着台上来来回回的京剧班子。
对于这项国粹,他不懂也不会唱,却没有露出任何不耐,只是平静地喝着茶。
尽管不清楚胡庸春把他弄到这来的真实目的,但徐浪觉得这趟来得值。
眼前这群老头子身份没一个简单的——换衣服前龙钢曾告诉他,之前身穿唐装的白胡老人,曾是身份显赫、位高权重之人!
“听说,你曾让人调查张明阳的底子?”
坐在徐浪身边的干瘦老人忽然磕着瓜子,说出的话看似随意,却透着玩味。
“是的,老先生。”
“其实张明阳这人出身很简单,在部队待过,去过越南打仗。回来后断断续续混了几年,进了大圈帮人当枪使。之后走投无路,被一个姓沈的人救了。”
干瘦老人依然目不转睛盯着舞台,缓缓道,“后来就一直跟在姓沈的身边,姓沈的去哪,他就跟到哪。”
徐浪皱眉道:“老先生,张明阳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干瘦老人忽然扭过头,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徐浪,让他心里一阵发毛:
“这一点我不清楚。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唐人街不会再找你麻烦。至于张明阳有没有留后手,我不知道,也没兴趣。”
没想到干瘦老人如此干脆。
听口气似乎华盟已经有意化解他和沈麻子残余势力的恩怨,这倒是件好事。
尽管干瘦老人不愿吐露更多信息,但徐浪已经知足。
再说纽约那边还有本杰明帮忙调查,不管是骡子是马,总会查出些蛛丝马迹。
否则本杰明也不可能在这条道上混这么多年。
当眼前这场《木兰从军》落幕时,徐浪忙起身,朝在场老人躬身道:
“各位老先生,时候不早了,小子忽然想起有些急事,要先离开。”
“小伙子,先别急着走,跟我这老头子到外面谈谈家务事。”
身穿唐装的白胡老人笑了笑,撑着拐杖颠簸着朝这边走来。
徐浪忙上前搀扶:“老人家,慢点走。”
“不碍事,可惜人老了,就没年轻时的步履沉稳,还得让你一个年轻后生帮忙,真是越老越不中用。”
白胡老人脸色平静,和徐浪走进院子后,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听说你爸准备到江陵市赴任,有没有这事?”
“是的,老先生。”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那篇论文是你爸写的,还是别人?”
白胡老人朝徐浪投来诡异的目光。
徐浪脑子里闪过那篇《论城市建设与工业化污染》,暗忖不知眼前老人心意如何,但还是肯定道:“是我写的。”
“哦?”
白胡老人有些惊讶,细细打量着徐浪,点头道,“小伙子,那篇论文含金量很高。表面上看确实有些华而不实,但细细一想就能发现通篇没有一处不务实的地方!”
“不过,如果今晚你告诉我论文出自你爸之手,我或许会做出一个决定:通过写推荐信,将你爸调到更适合发挥政治才华的地方,而不是看似平静的江陵。”
白胡老人顿了顿,沉吟道:“现在的江陵市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一点我从几个老朋友口中得到了确切消息。”
“这次来南唐,一方面是想重温这处四合院,另一方面也是想弄清楚那篇论文到底出自谁手。”
徐浪试探道:“那么,现在您老的意思是?”
白胡老人哈哈大笑,轻拍徐浪肩膀:“别担心,我这老骨头虽然爱多管闲事,但那也是对人不对事。退下来这么多年,一直希望替国家多挖掘些可堪大用的人才。”
“像你父亲,不说我,就连许多老朋友也观察有些年份了。这次将你父亲调往江陵市,本意是想看看他是否真能维持那份识黑白、辨黑白的本心。”
徐浪瞬间猜透白胡老人的心思。
看样子不管徐国立在江陵河坝问题上成败如何,都不会影响这些老家伙的本意。
换句话说这只是一场历练,若能成功功绩和政治筹码肯定会更多,但倘若失败也不会影响最初拟定的决策。
之所以多此一举,完全是想摸摸徐国立到底有没有那份不畏强权的节操!
而突然出现的《论城市建设与工业化污染》,显然打乱了大佬们的布局。
看样子不少人都在猜测这篇论文是否真出自徐国立之手。
倘若真是如此,就足以说明徐国立似乎并不愿意触及江陵市河坝问题。
尽管这会让众多大佬失望,但那篇论文也同样说明徐国立的治理能力,那么就会因势利导将他调到其他岗位,而不是培养成权衡利弊的“人上人”!
徐浪暗道差点好心办错事,当下也彻底明白京里那群大佬的心意,顿时笑道:
“老先生今日一席话,实在令小子茅塞顿开。”
白胡老人若有所思道:“现在你应该可以踏踏实实做份内事了吧?”
“赠你一句话:若不可违,切勿为之。但若有把握,尽可放手一试。”
“谢谢老先生。若下次有缘还能遇见您,定当敬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大红袍!”
目送徐浪离去,白胡老人渐渐露出欣赏的神色,对不知何时坐在身旁的胡庸春也不在意,只是呢喃道:
“此子,前程不可限量。”
“深有同感,陈文太藏得很深。”
“是呀。”
不管是白胡老人还是胡庸春,都凝视着一个方向,脸上透着一股看透世故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