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拳头小小的,肉嘟嘟的,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可挥出去的时候带着一股狠劲。
正中杨文瑄侧脸,啪地一声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杨文瑄看着胖,个子也高。
可真动起手来,早被杉杉收拾过好几次。
他那点虚胖的架势,根本扛不住她一拳。
从前在家族聚会里,两人就因争抢玩具打过一架,结果是杨文瑄哭着找妈妈。
这次也不例外。
他根本没想到杉杉真的敢动手,毫无防备之下吃了这一击,顿时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他当场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那哭声尖利又夸张,一边抽噎一边大声嚷嚷。
“呜哇,她打我!打我脸啦!疼死了!呜呜呜——我要去医院!”
口水和眼泪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到了衣领上。
杨家父母一听儿子的惨叫,立马挤进人群。
原本正在和其他亲戚聊天的杨爸杨妈脸色骤变。
杨妈妈更是急得连包都忘了拿,只顾低头查看儿子的脸。
“咋了这是?哭成这样?”
杨爸爸眉头紧锁,蹲下身想安慰几句,却发现儿子的脸确实有些发红,立刻怒火中烧。
“哎哟我的儿,脸咋红了?让妈看看!”
杨妈妈心疼得直抽气,一边用手帕给儿子擦脸,一边反复检查有没有肿起来。
她恨不得让全屋子的人都听见她的委屈。
杨文瑄捂着脸,抽抽搭搭还不忘指着杉杉。
“是她打我!妈妈,我疼死了!呜呜呜。”
“哪来的小疯丫头?这么多人面前动手打人,有没有家教?”
杨妈妈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
她根本不问前因后果,也不理会旁人劝阻,一心只想替儿子出头。
“你先别急,事情还没问清楚。”
丁琴一把挡在杉杉前面,眼神沉稳。
她微微俯身护住杉杉。
“孩子之间闹矛盾,我们大人得把话说明白再说责任。”
“杉杉别怕,奶奶在这儿。你告诉奶奶,为啥动手?谁惹你了?”
丁琴蹲下身子,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望着杉杉,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安抚力量。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握住杉杉冰凉的小手。
“奶奶在这儿呢,别怕。你说出来,是谁让你受委屈了?是哪个不懂事的孩子欺负你了?奶奶给你做主。”
杉杉声音抖得厉害。
“他骂我是野鸡,一辈子变不成凤凰!还说爷爷奶奶迟早会把我赶走!他……他还扯我辫子!那是二嫂一早上,才给我编好的!”
她的眼眶已经泛红,嘴唇微微颤抖。
她低头看着自己垂落的辫子,发尾凌乱。
原本精致的麻花辫已被扯散了一半。
那是二嫂天不亮就起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细心梳理、编好的。
她说完,眼眶一红,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顺着脸颊滑进衣领。
丁琴心头一软,立马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迅速起身,将杉杉整个抱进怀里,一只手环住她瘦小的身子,另一只手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
“不怕不怕,奶奶在这儿,没人能赶你走。你是咱们家的小凤凰,个不答应!”
人群里,一个拄拐的老头慢慢走出来,重重咳了一声。
所有谈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宾客们纷纷侧目,目光落在那个缓缓走出的老人身上。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中山装。
“打得好小丫头!这种嘴上不积德、出手就拽人辫子的小屁孩,就该狠狠教训!”
他站在场中,拐杖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定下判决。
“小孩子学坏,从来不是从动手开始的,是从嘴上无德开始的!那孩子出口伤人,还动了手,这事儿不能轻饶!”
“爸!您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
杨文瑄他妈急了。
“孩子就说了两句,哪至于动手?”
她腾地站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她指着杉杉的方向,声音拔高。
“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两句就动手打人,传出去多难听?”
“两句?你以为他嘴上说的是轻的?他嘴里吐出来的,是瞧不起!”
“瞧不起人,就是最大的恶!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个大人,我也不会惯着!你问问你儿子,他是不是说了野鸡变不成凤凰?是不是扯了人家的辫子?如果是,那就该打!打轻了都是宽容!”
这话一出,凌振康和妻子对视一眼,眼里的火气,突然就熄了。
凌振康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
他沉默片刻,缓缓叹了口气。
杨文瑄被爷爷硬拉着,给杉杉道了歉。
他被推到杉杉面前,低着头,脸涨得通红,嘴唇嗫嚅着。
“你给我说清楚!”
老爷子低喝一声。
杨文瑄终于绷不住,带着哭腔挤出几个字。
“对……对不起,我不该骂你,也不该扯你辫子……我错了。”
他爸妈瞅着老爷子那张铁青的脸,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片刻的沉寂过后,宾客们重新举杯,笑声再度响起。
大人们接着喝酒碰杯,说说笑笑。
宴席表面恢复了热闹。
可那热闹底下,却藏着几分心照不宣的尴尬。
可小孩那堆儿,气氛却怪怪的。
几个男孩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说话,眼神时不时往杉杉这边瞟。
他们脸上写满了畏惧。
谁见过一个女孩子,说打就打,眼睛都不眨一下?
杨文瑄当时被打得踉跄后退,嘴角都泛了红。
孩子们心里嘀咕。
这丫头太凶了!
以后可不敢惹她!
他们本能地远离她。
杉杉悠哉吃着蛋糕,连眼角都没扫他们一下。
她根本不看其他孩子,也不在意他们的眼神。
长大的日子里,她早就习惯了被排挤。
她不需要靠讨好别人来获得温暖,也不指望所有人都喜欢她。
只要奶奶疼她,二嫂给她编辫子,爷爷护着她,就够了。
至于这些陌生的孩子?
交不交朋友,随缘吧。
可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居然真有个小家伙敢凑过来。
那是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小男孩。
顶多五六岁,脸蛋圆嘟嘟的,眼睛又大又亮。
他手里抱着一个洋娃娃,一步一步地走到杉杉面前。
“那个……你是不是叫杉杉?这个娃娃送你,我们……能做朋友吗?”
他把娃娃往前递了递,手臂伸得笔直。
杉杉一抬头,眼睛瞬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