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她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
看见同桌手里那个亮闪闪的卡通笔盒。
她咬着嘴唇，手指抠着自己那个旧笔盒的边角。
“爸，我就要这个！”
她扑到爸爸面前。
“全班人都有，就我没有！他们肯定在背后笑我！说我穷，说我捡破烂！”
曹大强正在低头看账本。
听到这话，他猛地抬头。
“你不是上个月刚买过一个吗？才用多久？又要换？不买！”
曹大强心里后悔得要命。
早知道就不该送她去那个好学校。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养成了见钱眼开的毛病？
可曹佳佳哪儿听得进去？
“你根本不爱我！别人爸爸都给女儿买！就你不给！你是不是讨厌我？”
说完，她转身冲进房间，“砰”地甩上门，留下曹大强一个人僵在原地。
隔壁张婶在墙根儿底下偷偷地蹲着。
“这丫头，又闹腾上了，嚎得跟死了亲娘似的，啧啧，也不看看她家啥样，还指望要这要那？”
闹了一整晚，东西没拿到，反倒被训了一顿“不懂事”。
第二天，曹佳佳顶着一双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去上学。
结果刚坐下，同桌就瞥了一眼，立刻咧嘴笑了。
“哟，昨天你不是说今天准能换新笔盒吗？怎么还用那个破的？边角都翘起来了，是不是哭也没哭出钱来啊？”
曹佳佳脸一红，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我、我昨天眼睛进沙子了，疼得睡不着……根本没顾上买。”
可她那副眼神躲的模样，明眼人一看就懂。
全班同学你一言我一语。
“哎哟，进沙子能肿成这样？她该不会是拿洋葱当眼药水了吧？”
“没钱就别跟我们一个班啊，搞得大家都跟着掉档次。”
“以后别跟我们一块儿玩了，丢人现眼的。”
曹佳佳一个人缩在角落，眼泪又掉下来。
老师听见了，赶紧快步走过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清原委后，她板起脸，训斥道。
“你们是来学习知识的，不是比谁穿得好、用得新！家庭条件有差异，但人格没有高低，谁再敢拿这个笑话同学，我可不会轻饶！”
本是好意，想维护曹佳佳，却适得其反。
那些原本只是起哄的同学，反倒觉得曹佳佳成了“麻烦精”。
从那以后，曹佳佳在班里，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上大课的时候，全级一起在阶梯教室上课。
杉杉一推门进来，曹佳佳的视线就死死地钉在了她身上。
杉杉笑得阳光灿烂，跟前后左右的同学着打招呼。
而自己？
一个人缩在最后一排。
更气人的是，杉杉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十次有九次都答对。
老师夸她聪明，同学鼓掌，还有人小声喊她“学霸”。
“凌雪杉同学表现真优秀，思路清晰，回答准确，大家都要向她看齐！”
说话的老师，正是曹佳佳最喜欢的那个。
可现在，那温柔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凌雪杉身上。
每听到一句夸杉杉的话，她心里就难受一次。
曹佳佳心里憋着火。
于是，老师一问问题，她立马把手举得老高。
“好，这次请曹佳佳同学回答。”
老师点了她的名字。
她站起身，喉咙发紧，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教室里瞬间炸开锅。
“哎哟，举那么高，结果哑火了！”
“装什么积极分子！”
“怕不是又哭进沙子了吧？”
老师没发火，反而轻轻叹了口气。
“曹佳佳，你积极性很高，老师很欣赏。不过下次，等自己有把握的时候再举手，好不好？别让自己难堪，也别让同学误会。”
曹佳佳低着头，匆匆坐回自己的座位。
太丢人了，真的丢到家了。
她咬着下唇，越想心里越憋屈。
下课铃“叮铃铃”地响起。
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门，后脚曹佳佳就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直冲到杉杉的桌前。
她一把夺过杉杉正拿着的课本。
“啪！”
书本被狠狠摔在地上。
“你干啥？！”
杉杉吓了一跳。
周围同学瞬间围了过来。
同桌更是立刻站起身，一步跨到杉杉前面，死死盯着曹佳佳。
“曹雪杉，别装了！”
曹佳佳的声音颤抖着。
“你就是想要看我出丑，对吧？是不是你觉得我很可笑？你现在满意了？！”
“我啥也没干啊！”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无理取闹！”
“就是！杉杉根本没动过你！”
一个女生愤愤地喊道。
“对！你莫名其妙发什么疯？”
“快点道歉！欺负人很得意吗？”
曹佳佳站在原地。
终于，在众人的逼视下，她低下头。
“……对不起。”
人群见她低头认错，才慢悠悠地散开。
这时，一个女生悄悄凑到杉杉耳边。
“要不要收拾她一顿？这人老盯着你，肯定没安好心，早晚还得惹事。”
杉杉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曹佳佳身上。
那个女孩正蜷缩在座位边缘，双手抱臂，肩膀微微耸动。
杉杉静静看了几秒，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吧。”
“人家已经够难过了。”
她向来不喜欢与人计较，尤其是面对那些本身就活得小心翼翼的人。
更何况，曹佳佳并没真正伤到她，只是摔了一本书而已。
曹佳佳走回自己的座位，脑子里空荡荡的。
想哭，可又怕哭出声引来更多嘲笑，只能把脸深深埋进臂弯，死死咬住下唇。
她知道，杉杉家条件比自己好太多。
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穿的是商场专柜的新款。
到了学校，连老师对她都格外温和。
同学们围着她转，争着和她同组做实验。
而自己呢？
零花钱抠抠搜搜，衣服穿旧了也不换，作业写到半夜也没人管。
她努力学习，认真做事，却始终没人看见。
凭什么？
杉杉不过是个被亲爹丢掉的野丫头，小时候还住在城中村那种破地方。
怎么一夜之间，就被凌家认回去，成了千金大小姐？
她坐在教室的后排，目光紧紧黏在前排那个身影上。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那是曾经属于她的光环，如今却被别人轻而易举地戴上了。
她咬紧牙关，喉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她不能哭。
直到下午的课间，她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