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嘴上不说,眼角却藏不住笑意。
杉杉正在客厅地毯上拼一幅巨大的拼图。
听见奶奶说了句爸爸今天回来,手一抖,好几块拼图哗啦掉了下来。
“真的吗?真的吗?是不是马上就到了?”
她一边问,一边已经开始往门口冲。
杉杉高兴得直蹦,吵着要去接人。
“外头热得很,你这么跑出去容易中暑!”
丁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再说,爸爸是直接回家里,你在这儿等,他第一眼看见你才最惊喜。”
“就是啊,杉杉,别闹了。”
佣人阿珍也笑着劝。
“你爸风尘仆仆地回来,你还非得让他去车站接你?多不合适。”
“我不管!我要去!我要第一个见到爸爸!”
杉杉甩着小手。
老爷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悠悠道:“凌安勋是什么人?他会走错路吗?会迟到吗?你要真想让他开心,就好好在家等着,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他一进门就看见最乖的女儿。”
杉杉愣了一下,随即乖乖站定,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认真点头。
“那……那我换身衣服!”
等凌安勋推开门那一秒。
屋里的空气仿佛在那一瞬凝固了。
凌安勋的身影出现在门框里,肩上背着一个磨损严重的帆布包。
还没等他站稳,一道粉色的小影子已经冲了出去。
杉杉不顾一切地撞进凌安勋怀里,两条小胳膊死死抱住他的腰。
“爸爸!爸爸!是你!真的是你!”
“爸爸,我好想你……呜呜呜,你怎么变这么瘦了?”
她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揪着凌安勋的衣角。
凌安勋走的这两个月,杉杉从来没提过他一句。
可这会儿人一出现,她眼泪唰就下来了。
白天她照常上学、画画、练琴。
晚上她乖乖吃饭、洗澡、睡觉。
谁问起凌安勋,她都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爸爸执行任务去了。
她甚至没在日记本上多写一个字。
可没人知道,每个深夜,她都会偷偷爬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她藏在枕头下的那张全家福,已经被她摩挲得边角发毛。
她一哭,屋里的人都红了眼。
凌安勋笑着,把女儿轻轻抱紧,走到家人跟前。
他一手环着杉杉,一手轻拍她的背。
“乖,不哭了,爸爸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他抱着她走了几步,稳稳地站在客厅中央,向家人点头致意。
“让大家操心了。我没事儿,就是任务太累,瘦了点,养几天就好了。”
他一句没提那些枪林弹雨、九死一生的事。
早就习惯了,好话多说,苦水咽肚里。
在他看来,家人只需要知道他平安归来就够了。
晚上,杉杉难得没闹腾,抱着她那个破旧的玩偶,乖乖钻进爸爸被窝。
那只玩偶是一只毛绒小熊,右耳朵缺了一角。
那是凌安勋三年前从边疆带回来的礼物。
她每天晚上都抱着它入睡,说这样就像爸爸在身边。
今晚,她特意把它放进凌安勋的被子里。
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蜷成小小的一团,鼻子轻轻嗅着被褥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爸爸,别动,让我看看。”
凌安勋刚脱了外衣坐下。
闻言一怔,随即顺从地举起双手,任她摆布。
她小手仔仔细细摸遍他胳膊腿儿,检查每一处伤疤。
最后,她摸到他后背靠近腰侧的位置,那里有一块明显凸起的旧伤。
“这儿……是不是很疼?”
凌安勋沉默片刻,只说:“现在不疼了。”
杉杉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蹭了蹭枕头,闭上眼睛。
“嗯,都在,真好。”
“对不起啊……护身符,碎了。”
凌安勋低头看着她熟睡的小脸,顿了顿,从贴身的内袋里缓缓掏出一个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件。
纸一打开,玉佩裂成好几块,散在手心。
它原本是完整的,如今却断成了三块。
最中间的一道裂痕贯穿上下。
杉杉一点不意外。
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危险来临时,替主人承受灾劫。
碎了,才证明它真帮过忙。
她睁开眼,看着那几块碎片,忽然笑了,小声说:“它替你挡了一劫,是它的福气。”
凌安勋一直盯着她的小脸。
见她神色平静,心里就有了底。
他原本还担心她会害怕。
可她没有。
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默契地移开目光。
那一刻,不需要言语。
第二天,凌安勋难得睡到日上三竿。
窗外阳光明媚,照得卧室一片暖黄。
杉杉轻手轻脚爬下床,光着脚丫就要往外溜。
她穿的是粉红色的小睡裙,头发乱糟糟地翘着几撮。
凌安勋睡得香,啥都不知道。
他翻了个身,把枕头搂在怀里,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奶奶!我存的那些老山参呢?多给爸爸放几根!”
厨房里,丁琴正在熬一锅鸡汤,香气四溢。
杉杉一冲进来就嚷嚷,小脸红扑扑的。
丁琴吓了一跳,锅铲差点掉进锅里。
“哎哟我的小祖宗!吓死人了!你轻点声,别把你爸吵醒了!”
“我不!爸爸需要补身体!”
杉杉急得直跺脚。
“我那些参,我都攒了一年了!快拿出来!”
“傻丫头,人参不是大米饭,哪能乱撒?放多了反而伤身,补不成反虚脱。”
丁琴一边搅着汤,一边耐心解释。
“你爸爸刚回来,身子虚,得慢慢调养。人参是好东西,可也是猛药,吃多了会上火,流鼻血,甚至头晕心悸,懂吗?”
她说得语重心长。
可杉杉压根没听进去。
丁琴心情好了,说话都带笑。
这几天她脸上的愁云终于散了。
看着女儿为父亲如此上心,她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杉杉撇嘴,心里嘀咕。
切,你懂啥?
我可是小金龙转世,啥不知道?
那山参是她偷偷从爷爷的药柜里借来的。
每根都年份久远,灵气十足。
她不信这些东西治不好爸爸的伤。
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她一定要想办法再塞进汤里几片。
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乳白色的热气一缕缕升腾而起。
算了,不说了。
反正她盯着,爸爸迟早养得胖胖的。
等凌安勋醒来,都快中午了。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斜斜地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