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黄土路上敲出急促的节奏,雁门关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可那景象却让整支队伍瞬间沉默。
原本该高耸挺拔的城门楼塌了半边,焦黑的木梁斜插在断墙上,黑烟裹着火星从废墟里冒出来,像一道黑色的伤疤刻在天边。
风里混着血腥味、焦糊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那是黑幡的阴邪之气,浓得连阳光都透不过来。
“这…… 这就是雁门关?” 赵小乙攥着抄本的手都白了,声音发颤。
他之前总听老兵说雁门关有多坚固,可眼前的残垣断壁,连一支像样的守军都看不见。
陈武勒住马,黑马烦躁地刨着蹄子,他盯着城门处的血迹,咬牙道:“浊族下手真狠!俺们来晚了?”
“没晚!” 我指着远处的钟楼,那里还插着一面残破的唐军旗帜,正被风刮得猎猎作响,“钟楼没倒,还有人在抵抗!”
话音刚落,就见几个穿着破烂盔甲的士兵拖着长枪往钟楼跑,他们身后,几个浊族士兵举着弯刀追得正紧,刀上的血滴在地上,画出一道暗红的线。
“冲上去!救他们!” 周猛率先搭箭拉弓,“咻” 的一声,箭簇精准射中最前面那个浊族士兵的后背。
陈武提着长枪紧随其后,黑马像一道黑影冲出去,长枪一扫,就把另一个浊族士兵挑翻在地。
我挥了挥手,诗战队的士兵立刻跟上,淡白色的文气在身前凝聚,挡住了从侧面射来的黑气箭。
“多谢各位兄弟!” 一个断了胳膊的士兵跪在地上,对着我们连连磕头,他的盔甲上全是血,脸上还沾着灰尘,“守将…… 守将大人为了护钟楼,战死了!”
“现在就剩我们几十个残兵,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刚说完,就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甲片。
我扶起他,指尖碰到他的盔甲,还能感受到残留的余温。
“别怕,我们来了。” 我从怀里掏出鱼玄机给的清心符,递给士兵,“贴在身上,能挡黑气。”
士兵接过符,手都在抖,却郑重地贴在胸口,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跟着残兵往钟楼走,沿途的景象更让人揪心。
原本繁华的街道成了一片废墟,店铺的门板被砍得稀烂,地上躺着百姓和士兵的尸体,有的孩子还紧紧抱着母亲的衣角,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了呼吸。
赵小乙走在后面,看到这一幕,眼圈瞬间红了,他伸手想去拉那个孩子,却被张生拉住了:“别碰,黑气还没散。”
赵小乙的手僵在半空,最后慢慢攥成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钟楼的木梯早已被战火熏得发黑,每走一步都发出 “吱呀” 的响声,像随时会散架。
登上顶层,风更急了,能清楚看到城内的情况,之前文吏刻在墙上的诗文全成了黑灰,连一点文气的痕迹都没留下。
几个浊族将领骑着异兽,正指挥士兵往钟楼这边冲,他们的吼声里满是嚣张,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祭酒,文气被压得散不开!”
张生抱着宣纸,脸色发白,“之前刻的《正气歌》《陇右军乐》全没了,现在连凝聚个小屏障都难!”
他说着,尝试用文气在身前画圈,可刚形成一点淡光,就被远处飘来的黑气冲散了,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陈武靠在钟楼的柱子上,长枪拄在地上,喘着粗气:“俺们的人太少了。这样硬拼,不是办法。”
周猛搭着箭,眼睛盯着下面的黑幡,却迟迟没射:“箭上的文气被黑气吸得快,射出去也没用。”
一时间,钟楼顶层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刮过旗帜的声音,像在低低地哭。
我走到钟楼的边缘,往下望去。
黑气里,有些百姓正躲在断墙后,他们手里没有武器,只有几根木棍,却死死盯着浊族士兵的方向,眼里满是愤怒,没有丝毫怯意。
突然,一个老人从断墙后冲出来,手里举着一块石头,朝着一个浊族士兵砸去,可刚跑两步,就被黑气缠上,倒在地上不动了。
他身边的孩子哭喊着 “爷爷”,却被母亲死死按住,只能在断墙后发抖。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疼得厉害。
看着下面那些明明害怕却还在抵抗的百姓,看着战死的守将、残兵,一股力量突然从心底涌上来。
我想写一首诗,一首能让所有人都感受到希望的诗!
“张生,拿笔墨来!” 我大喊着,声音都有些沙哑。
张生愣了一下,赶紧把宣纸铺在钟楼的石桌上,墨锭在砚台里快速研磨,黑色的墨汁很快就满了。
我抓起狼毫,笔尖悬在纸上,脑海里闪过刚才看到的一切:倒塌的城门、战死的士兵、愤怒的百姓、嚣张的浊族…… 这些画面像潮水似的涌来,最终汇成一句诗。
“黑云压城城欲摧!”
狼毫落下,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的瞬间,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原本还算明亮的天,不知何时聚起了厚厚的乌云,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罩在雁门关上空,和地上的黑气连在一起,真的像要把整座城压垮!
“祭酒,这天……” 赵小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以为是浊族搞的鬼。
“甲光向日金鳞开!”
我接着写下第二句,笔尖刚离开纸页,乌云里突然透出一道金光!
那金光像一把利剑,从乌云的缝隙里刺下来,正好落在钟楼上,照亮了宣纸上的诗句。
更神奇的是,金光所过之处,地上的黑气像遇到了烈火,“滋啦” 一声往后退了半丈!
“有用!” 陈武兴奋地大喊,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文气不再滞涩,开始慢慢流动起来。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狼毫在纸上飞快地移动,每写一句,天空的金光就多一道,乌云被撕开的口子越来越大。
诗写完之后,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上,像给雁门关镀上了一层金。
“祭酒,俺们也能念吗?” 一个断了胳膊的残兵走到石桌旁,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期待。
我回头看他,他的盔甲上还沾着血,却挺直了腰板,眼里满是希望。
“当然能!” 我又写了一份递给他,“大家一起念,文气才会更浓!”
残兵们立刻围了过来,他们有的不识字,就跟着识字的士兵念,声音虽然沙哑,却很整齐。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当念到这句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鼓声!
那是躲在断墙后的百姓,他们不知从哪里找到一面破鼓,一个年轻人正用木棍使劲地敲,鼓声响得虽然不整齐,却像一股暖流,流进每个人的心里。
“俺们也来帮忙!” 突然,钟楼下面传来一阵喊声。
我往下一看,十几个百姓正搬着笔墨往这边跑,为首的是个白发老人,他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砚台,跑得满头大汗;
后面跟着几个年轻人,手里提着墨锭、宣纸,还有的甚至拿着树枝,他们没有笔,就想用树枝蘸墨写!
“老人家,危险!” 陈武想下去拦,却被老人摆手拦住:“将军放心!俺们虽然不会打仗,可俺们会写字!李祭酒的诗能破黑幡,俺们也能帮上忙!”
老人说着,已经爬上了木梯,他把砚台放在石桌上,喘着气说:“这是俺家传了三代的砚台,墨汁凝得快,好用!”
有了百姓的加入,钟楼顶层瞬间热闹起来。
老人用他的老砚台磨墨,墨香很快就盖过了血腥味;
年轻人把宣纸贴在钟楼的墙壁上,有的用毛笔写,有的用树枝蘸墨画;
甚至连几个孩子,都在大人的指导下,用手指蘸着墨,在宣纸上印下小小的手印,嘴里还跟着念:“黑云压城城欲摧……”
我看着这一幕,眼眶突然热了。
之前总以为文气是文人的专利,却忘了最纯净的文气,来自百姓的愿力!
当所有人都为了守护家园而凝聚在一起时,文气不再是单薄的淡白色,而是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金红色!
这些金红色的文气从诗句里飘出来,顺着墙壁往下流,像一条巨大的河流,朝着黑幡冲去!
“这…… 这是啥?” 一个浊族将领指着冲过来的文气洪流,吓得脸色惨白。
他身边的黑幡开始剧烈摇晃,黑气被文气洪流冲得节节败退,之前还能吸收文气的黑幡,此刻像遇到了克星!
“冲啊!” 陈武提着长枪冲下钟楼,残兵和百姓们也跟着冲了出去。
文气洪流在他们身前凝聚成一道屏障,挡住了所有黑气箭。
周猛的箭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箭簇上裹着金红色的文气,每射一箭,就能打倒一个浊族士兵。
赵小乙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抄本,一边念诗一边跑,脸上满是兴奋,再也没有之前的害怕。
我站在钟楼上,看着下面的景象。
百姓和士兵们并肩作战,有的百姓用木棍打浊族士兵,有的用石头砸,还有的帮着士兵包扎伤口。
金红色的文气在他们头顶盘旋,像一道守护的光,把整个雁门关都罩了起来。
之前那几个躲在断墙后的孩子,此刻正举着小树枝,跟着大人一起喊:“甲光向日金鳞开!”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吼声。
浊族的大部队开始往后退,他们显然没想到,已经快被攻破的雁门关,竟然还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
黑幡被文气洪流冲得东倒西歪。
“他们退了!浊族退了!” 周猛举起手里的短刀,大声欢呼。
士兵和百姓们也跟着欢呼起来,声音震得乌云都散了不少,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暖融融的。
我走下钟楼,老人正抱着他的砚台,用袖子轻轻擦拭上面的墨渍。
他看到我,笑着说:“李祭酒,您这诗真厉害!俺活了七十岁,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
我接过砚台,砚台的表面很光滑,还带着老人的体温。
“不是诗厉害,是大家厉害。” 我把砚台还给老人。
老人笑得更开心了,他指着周围的百姓:“以后再有浊族来,俺们还帮您磨墨!俺们雁门关的百姓,不怕他们!”
周围的百姓也跟着附和,声音里满是坚定。
赵小乙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是用金红色的文气写的,那是百姓们写的《雁门太守行》,每一句都透着守护家园的决心。
风里的血腥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墨香和阳光的味道。
陈武正在清点残兵,周猛在帮百姓搭建临时的避难所,张生在整理那些写满诗句的宣纸,嘴里还在念叨 “这些都要好好收着,以后可是宝贝”。
我走到钟楼的旗帜下,那面残破的唐军旗帜,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显得格外鲜艳。
可我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胜利。
远处的天边,隐隐传来异兽的吼声,像在提醒我们,真正的战斗,还没结束。
我握紧手里的狼毫,宣纸上的《雁门太守行》还泛着淡淡的金光。
只要有百姓的愿力在,有这些并肩作战的兄弟在,就算再难,我们也要守住雁门关,守住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