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环又震了一下。不是钟在响,是里面的力量在动。我马上抬手按住左耳,指尖贴着青铜小环,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波动从洞天钟传来。
阿箬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疑问。
我摇头,说没事。但我知道不对劲。刚才炼完玄冥丹,钟才修复好,不该再有动静。除非……它感应到了什么。
她没说话,低头继续翻那本破旧的书。书页发黄,边角卷了,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像是用血画的。这是她在药王谷废墟找到的,据说是南疆巫族留下的,写着圣女血脉的秘密。
阿依娜坐在角落,靠着石壁,一动不动。她的肩膀微微起伏,手指放在膝盖上,指尖发白。我能看出她在忍,在等。
“快了。”阿箬低声说,“最后一页字迹最难认,但我已经拼出大半。”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目光扫过书页,那些符号乱七八糟,断断续续。只有几行完整的字还能看清。
“至毒洗髓,至净归元。”她念出来,声音很轻。
我心里一沉。
这两个词我懂。一个是用剧毒淬炼身体,把普通肉身炼成容器;另一个是用纯净之力压制混乱,不让灵魂散掉。听起来像是一种炼体方法,但代价很大。
“下面呢?”我问。
她咬了咬嘴唇,拿起旁边的一点清心莲粉,撒在书上。粉末落在符文之间,泛起淡淡光亮,像是唤醒了文字。她闭眼一会儿,睁开时眼神清楚多了。
“双丹融脉,方启真灵。”她一字一句地说,“要完全觉醒圣女血脉,必须同时吃‘万毒丹’和‘玄冥丹’,让两种相反的力量在体内交汇。”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我看向阿依娜。她睁开了眼,盯着我们,嘴唇轻轻抖了一下。
“所以……我不是天生就是圣女?”她开口,声音有点哑,“而是要靠吃药,把自己变成你们想要的样子?”
“不是变成别人想要的样子。”我说,“是成为你本来该成为的人。”
她冷笑一声:“你说得轻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毒进骨头,寒气伤心,两股力量在身体里打架,搞不好当场就死。就算活下来,我还是我吗?”
我没回答。
她说得对。这种办法,九死一生。就算有玄冥丹护住灵魂,也不能保证意识不被冲散。她怕的不是死,是失去自己。
阿箬放下书,走到她面前,跪坐下来,握住她的手。
“你还记得那天你在林子里救我的事吗?”她说,“你明明可以跑,可你还是冲上来挡在我前面。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工具,也不是圣女。你是阿依娜,是我的朋友。”
阿依娜没抽手,也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你现在害怕,很正常。”阿箬接着说,“换作是我,我也怕。但你要明白,这不是别人逼你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如果你不想醒,没人能强迫你。但如果你想掌控自己的命运,那就得走这一步。”
屋里安静了几秒。
凝血树忽然晃了一下,枝叶间透出一点金光,照在阿依娜眉心。那里有一道淡红色的印记,以前看不清,现在变得明显了,像是被唤醒了。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抬头看我:“你说你能保住我的神魂?”
我点头,从怀里拿出刚炼好的玄冥丹。黑色的小丹丸躺在掌心,表面闪着冷光。
“它能稳住你的意识。”我说,“我会控制药量,不会让你失控。如果你撑不住,我就立刻停下融合。”
她盯着那颗丹药看了很久,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低喝。
“交出圣女,否则死!”
声音不大,却像雷一样炸进耳朵。整个石室都颤了一下,地上的符文亮起来,发出暗红的光。门口的瘴气猛地翻滚,像是被人搅动。
我立刻站起身,几步冲到通道口,从腰间取出三枚毒雾弹,卡进石缝里。只要有人进来,碰到机关就会爆炸。
“他们来了。”我说,“百步之内。”
阿箬没动,还坐在阿依娜旁边,手一直没松。
“你现在做决定。”我看向阿依娜,“我可以拖住他们一会儿,但撑不了太久。你要么接受觉醒,要么我们就带你逃。可下次不一定还有机会。”
她睁开眼,眼角有点湿,但眼神不再躲闪。
她看着我手里的玄冥丹,又看了看阿箬,最后望向门外翻腾的雾气。
“我不想被谁控制。”她慢慢说,“也不想一辈子被人追着跑。如果这就是我的命,那我就亲手把它走完。”
说完,她伸出手。
我递过丹药。
她接过,没有犹豫,直接放进嘴里。丹丸一入口就化了,一股寒意顺着喉咙往下沉。
几乎同时,她另一只手按在胸口,脸色变了。我看到她皮肤下有黑线在爬,那是万毒丹的药力发作了。她的呼吸变快,额头冒出汗珠。
“疼……”她咬牙,“太疼了……”
“撑住。”阿箬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在。”
我退后两步,站到阵法边缘。这个阵是我早前布下的,用来引导双丹之力融合。现在只差一个信号就能启动。
阿依娜的身体开始发抖,肩上的蛊纹一点点变亮,从暗红变成深紫。她的瞳孔缩紧,呼吸越来越浅。
忽然,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别让我……变成怪物。”
“不会。”我说,“我会在这里。”
她嘴角动了动,想笑,却没笑出来。
下一秒,她双手合十,猛地往下一压。
地上所有符文全都亮起,金红交织,光芒冲天。阵法启动了。
我能感觉到空气在震动,两种不同的气息在她体内碰撞——一边是腐蚀一切的毒,一边是冻结万物的寒。她的身体像拉满的弓弦,随时会断。
阿箬一直抓着她的手,手指都发白了。
我盯着阵中心,不敢移开视线。
她的皮肤开始泛出一层奇怪的光,像蛇要蜕皮。眉心的印记完全显现,形状像一朵倒开的花。她的呼吸停了一瞬,然后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往后仰去。
“阿依娜!”阿箬喊了一声。
她没回应,眼睛闭着,但睫毛在抖。
阵法的光越来越强,屋里亮如白昼。我能听见她体内气血奔涌的声音,像海浪拍岸。
就在这时,门外的瘴气被撕开一道口子。
三个黑影站在通道尽头,穿着灰袍,脸上画着符。为首的老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血色令牌。
“圣女不可私自觉醒。”他开口,声音沙哑,“违者,按族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