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还在吹,石塔顶上的铜光一闪一闪。我盯着那光,左耳的耳环又震了一下,和刚才一样,不冷也不热,好像在回应什么。
阿箬站在我身后,声音很轻:“那上面的东西……是不是和钟有关?”
我没说话,手已经摸到了药囊。里面的隔灵粉裂了缝,我能感觉到种子在动。它本来好好地躺在洞天钟的花根旁边,现在却像活了一样,想跑出来。
我打开药囊,把种子拿出来。它黑得像墨,表面有细细的纹路,像干掉的河床。刚拿出来,震动就更厉害了。
“不能让它在外面待太久。”我说,“它已经感应到什么了。”
阿箬没问是什么,她知道我也说不清。她后退两步,手放在毒藤护腕上,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我把种子放在掌心,闭眼用一丝灵力去探。刚碰到它,耳环突然发烫,体内一阵剧痛,像是被撕开。静默之约要启动了。
我立刻收回灵力。
不能用洞天钟的力量查它,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我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然后把种子直接扔进洞天钟最深处的灵药田中间。
泥土晃了一下,种子落下的地方开始发光。阿箬蹲在边上,看着那道光从中心向外扩散。
“它在扎根。”她说。
话音刚落,一根黑色的根须猛地钻出地面,速度快得看不清。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它们像蛇一样扎进土里,还缠上了旁边的凝血树。那棵树一下子枯了一截,叶子变黑,掉了下来。
我知道不对劲,想把它挖出来,但已经晚了。
主干一下子冲上去,粗得快把洞天的顶撑破。树皮是深灰色的,上面有一圈圈刻痕,和钟壁上的很像。树叶还没长出来,只有几个嫩芽,但每个都闪着金属一样的光。
最奇怪的是时间。
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计时器,外面才过了几秒,可洞天里面已经过去十几秒了。田里的寒髓草原本还要两天才能熟,现在已经开始抽穗了。
“钟里的时间变快了。”阿箬抬头看我,“这棵树……它改变了规则。”
我看着那棵树,心跳加快。这不是普通的树,它是净世花死后留下的唯一果实。现在,它成了洞天的新核心。
我想退出神识,却发现自己的意识被拉住了。一股力量把我拽了进去。
眼前变了。
战场,荒原,天空裂开一道口子。一个穿白衣服的老者站在空中,手里托着一座青铜小钟。他对面跪着一个年轻人,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血,大声喊:“师尊!长生之道为什么不能共享!”
老者没回答,只是举起了钟。
钟响了,没有声音,但整个空间都在抖。年轻人被掀飞出去,撞进山壁里。那座钟最后碎成三块,光芒散开,飞向不同方向。
画面到这里就没了。
我猛地睁开眼,喉咙一甜,吐了一口血。身体像被压过一样,肋骨疼得厉害,呼吸都很困难。
阿箬扶住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擦掉嘴角的血,声音有点哑:“血手丹王……曾经是那个老者的弟子。”
她愣住了。
“他不是偶然发现洞天钟的秘密。”我靠在石塔的墙上,“他是当年亲眼见过的人。他一直在找碎片,想把钟拼回去。”
阿箬握紧了手:“所以他才会这么想要你的钟。”
我点头。一切都明白了。他不需要破解静默之约,因为他早就知道。他做的玉佩,不是为了复制,是为了唤醒——只要我用一次钟的力量,他就能顺着信号找到我。
而现在,这棵树出现了。
我看向洞天里的树。它静静立着,枝干不动,但时间还是乱的。一株清心莲刚开花,下一秒就结了籽,再一眨眼,籽又烂在泥里。
这不是好事。
我试着用钟的空间折叠功能,想提前取出一株成熟的灵药。刚启动阵法,树干突然亮起一行字。
是古篆,看得清楚。
“钟灵未满,慎用时空。”
我心里一沉。
这话不是警告别人,是专门给我看的。钟在提醒我,现在的我还控制不了这种力量。硬用的话,整个洞天可能会塌。
我收回灵力,关掉所有高级功能。机关鸟停在药篓边,红眼闪了一下,我让它记下这次的变化,等鲁班七世有空再看。
“接下来怎么办?”阿箬问。
“先别动。”我说,“这棵树不能碰,钟也不能随便用。我们要弄明白‘钟灵未满’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塔顶:“上面那个东西,会不会告诉我们答案?”
我抬头看。那块铜光还在闪,频率和我的耳环一样。它不是装饰,是信标,可能是当年的一块碎片。
但现在上去太危险。塔已经破旧,符阵也不完整,乱动可能会引来麻烦。而且我现在状态不好,万一在塔里晕倒,后果很严重。
我从药囊里拿出一瓶清心莲粉,交给阿箬:“如果我发现不对,开始昏迷或者失控,你就把这个撒在我脸上。十秒内必须动手。”
她接过瓶子,抓得很紧。
“还有别的吗?”她问。
我沉默了几秒,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贴在胸口。这是程雪衣给的保命符,能在关键时刻稳住神魂。我不信别人的东西,但这张我一直留着,没用过。
“万一我回不来,”我说,“你带着机关鸟去找鲁班七世。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告诉他。”
阿箬盯着我:“你要做什么?”
“我要再试一次。”我说,“不用灵力,只用一小段神识,再去看看那棵树。”
她摇头:“太危险了。你刚才差点晕过去。”
“但我们必须知道更多。”我看她,“血手丹王布局了上千年,我不是第一个拿到钟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我不弄清它的来历,总有一天会被他抓住弱点。”
她没再劝。
我坐在地上,调整呼吸,慢慢分出一小段神识。这次我没靠近树干,只是让它飘在空中,远远看着。
树皮上的刻痕开始动,重新排列。那些纹路越来越眼熟——和塔顶的铜光一模一样。
它们在互相呼应。
我正想再靠近一点看清楚,树干突然裂开一条缝。
里面没有木头,只有一团旋转的黑影。影子里浮出几个字,比刚才那句更短,也更冷。
“勿近源点。”
我立刻收回神识,整个人往后倒。阿箬马上扶住我,摸我的手腕,发现脉搏乱得很。
“别再试了。”她说,“它不想让你知道。”
我喘着气,抬头看塔顶。铜光又闪了一下,像在等我。
远处风沙扬起,地上掠过一道模糊的影子。
我抓住阿箬的手臂:“你还记得你说的那个废弃驿站吗?”
“记得。”她点头,“离这儿不远。”
“等这边的事处理完,我们就去。”
她刚要开口,药篓边的机关鸟突然抖了抖翅膀。红眼连闪三次,投下一行字:
“检测到微弱共鸣信号,来源——塔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