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过后,一股难以抑制的狂热涌上心头。
这两位大佬同归于尽,那他们身上的宝贝呢?储物法宝呢?功法传承呢?
李青的目光灼热,越过那具庞大的黑蛟妖骸,最终定格在了那具盘坐道人遗骸的膝上。
一个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的石盒,静静躺在那里。
就在李青仔细端详着那石盒的轮廓时,异变陡生!
道人遗骸的眉心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一团幽光。
光芒初始微弱,仅如豆火,却在瞬息之间暴涨,化作一道虚幻的、近乎透明的人影。
人影身着古朴道袍,面容苍老,身形虽虚,却透着一股撑天拄地的恢宏气势。
甫一出现,整个石窟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李青只觉得一座无形大山轰然压下,骨骼咯吱作响,连神魂都在颤栗。
这是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
“小友,不必惊慌。”
那虚幻人影开口了,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与威严,在石窟内激起阵阵回音。
“吾乃太玄宗长老,张正阳。”
太玄宗!
李青脑中嗡的一声。
这可是数百年前威名赫赫,执道门牛耳的顶尖宗门!
“数百年前,吾率领众弟子于此地围剿化神妖皇‘伐魔’,一场大战,天崩地裂,最终与那妖孽双双陨落。”
自称张正阳的残魂缓缓叙说着,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惋惜与落寞。
他那虚幻的目光落在李青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想今日,竟能在此得见后辈修士。吾道统不可断绝,观你根骨上佳,心性亦可……嗯,勉强够格。”
“吾欲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承于你,你可愿意?”
传承!
一位疑似化神期大能的毕生所学!
这简直是天降横福!
换做任何一个修士,此刻恐怕早已激动得五体投地,纳头便拜。
但李青的心里却“咯噔”一下,警钟在他神魂深处疯狂鸣响。
太顺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会平白无故砸到自己一个练气小修头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青再看那道残魂,那股宏大庄严的气势之下,总萦绕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那感觉,就好像是在圣洁的白莲底下,藏着腐烂的淤泥,带着一股幽深而妖异的腥气。
无数念头在电光石火间闪过。
李青面上却不敢有分毫表露,立刻躬身,做出了一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模样,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前辈……前辈大义!”
“晚辈李青,何德何能,敢受前辈如此厚爱!”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充满了对前辈高人的敬仰。
“能得见前辈天颜,聆听教诲,已是晚辈三生修来的福分,晚辈不敢再奢求其他。”
他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用言语将自己放在一个无限谦卑的位置上,暗中开始了试探。
“呵呵,无需妄自菲薄。”
张正阳的残魂似乎对李青的反应很是受用,捋了捋虚幻的胡须。
“大道传承,有缘者居之。你能寻到此地,便是你我的缘法。”
“晚辈斗胆,敢问前辈。”李青顺势接话,姿态愈发恭敬,“当年太玄宗乃道门魁首,威震天下,晚辈神往已久。不知宗门是以何种无上心法为立派之本?若能得闻一二,晚辈死而无憾。”
这是一个最基础,也最致命的问题。
若是真的太玄宗长老,这种常识应该信手拈来。
“嗯……”
张正阳沉吟片刻,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太玄宗,自然是以《太上一炁混元经》为总纲,此乃开派祖师所创,讲求清静无为,以身合道,统摄万法。”
回答得滴水不漏,标准得像是从典籍上抄录下来的一样。
李青心中却毫无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果然,那残魂话锋一转,语气里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轻蔑与得意。
“不过嘛,此法虽然玄妙,却过于平和,磨磨唧唧,不够爽利。真要说到厮杀搏命,还得是……咳,还得是另一门无上神通,《焚天血煞功》!”
“功法一起,燃尽敌手神魂,吞噬血肉精元,化为己用!那才叫一个痛快淋漓,威力无穷!”
《焚天血煞功》?
燃尽神魂?吞噬血肉?
李青的心脏猛地一抽,头皮瞬间炸开!
这是什么见鬼的道门功法?光听名字就透着一股子邪性!
正道功法,讲究的是“炼化”,是吐纳天地灵气化为己用,循序渐进。
而“吞噬”,这个词充满了掠夺与毁灭的意味,反倒是魔道与妖族最常用的词汇!
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李青心中已然有了七分怀疑,面上却愈发崇敬,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半步。
“原来如此!前辈所学,当真是博大精深!”
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几分热血与好奇。
“前辈神威盖世,却与那化神妖皇同归于尽,晚辈实在好奇,那妖皇‘伐魔’,究竟是何等来头,竟有如此滔天凶威?”
他将话题引到了当年的大战之上。
细节,往往最能暴露问题。
提到“伐魔”这个名字,张正阳的残魂明显顿了一下,虚幻的身影都波动了一瞬。
一股几乎压抑不住的得意与推崇,从他那故作威严的语调中泄露出来。
“伐魔?”
“呵,那可是一头拥有上古血脉的绝世蛟龙,肉身之强横,寻常法宝砸上去连个白印都留不下!天赋神通更是霸道绝伦!”
听这口气,哪像是生死大敌,分明是在评价一个极为尊崇的前辈。
这让李青的怀疑又加深了一分。
残魂的声音陡然高亢,充满了自得。
“想当年,本座……咳,老夫集结了百名金丹,布下九天都篆大阵,才勉强引下一道‘九霄神雷’,差点就将它打回原形,抽筋扒皮!”
“可惜啊,那厮也是个狠角色,最后关头竟不惜代价,用了‘万灵血祭’这等邪法!啧啧,方圆百里生灵瞬间被抽干,那股污秽血气,硬生生污了老夫的本命法宝,这才让我等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本座?
九霄神雷?
万灵血祭?
李青低垂的头颅下,脑子在飞速运转。
“本座”这个自称,虽然一些身份尊贵的正道大能也会用,但更多是那些性情霸道、权势滔天的魔道巨擘或妖族皇者的自称。
一个讲究清静无为的道门长老,自称“贫道”或“老夫”才更符合身份。
“九霄神雷”是典型的道门至高雷法,煌煌天威,专破妖邪。
而“万灵血祭”,一听就是歹毒无比的禁术!
而且这对话的逻辑也不对,整个战斗的描述,更像是站在一个妖族的视角!
是妖皇伐魔,在对抗道盟长老张正阳!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瞬间在李青心中炸开。
眼前这个自称张正阳的残魂……
根本不是什么太玄宗长老!
他就是那个与张正阳同归于尽的化神期妖皇,伐魔!
这具道人的遗骸是张正阳的没错,但其体内这道残魂,却是他敌人的!
所谓的传承,从一开始恐怕就是一场为夺舍准备的骗局!
想明白这一切,李青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与一头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化神妖皇残魂共处一室,而且对方正处心积虑地想要夺自己的舍!
这是何等恐怖的绝境!
不能慌!
至少绝对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已经识破了他!
李青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被一种义愤填膺与滔天恨意所填满。
他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人生巅峰。
“原来如此!那狗屁妖皇竟如此凶残歹毒!竟用这等邪法暗算前辈!”
李青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仿佛感同身受,他猛地再次躬身,这一次拜得更深。
“前辈放心!晚辈愿承前辈道统,为前辈报此血海深仇!”
“将来若有所成,必将那妖族斩尽杀绝,一个不留!以慰前辈在天之灵!”
他把话说得极满,杀气腾腾,掷地有声。
说完,他便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这是最后的试探,也是最致命的赌博。
一个真正的道盟长老,听到后辈如此心志,或许会欣慰,或许会劝他勿要戾气太重。
但一个妖皇……
听到有人要将自己的种族“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它会是什么反应?
石窟内,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针落可闻。
那自称张正阳的残魂,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