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霖城彻底吞没。
城西,一家早已废弃多年的酒坊内,死寂被两股悍然爆发的气息彻底撕碎。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让半个霖城的人都从梦中惊醒。
一道霸道无匹的金色枪芒,如怒龙出海般冲天而起,搅动风云,将酒坊本就腐朽的屋顶直接炸成了漫天木屑!
紧接着,一道飘忽不定的惨白剑光如鬼魅般迎上,剑气森然,无声无息间便将那狂暴的枪芒绞杀于无形。
“姓猴的!你他娘的跟个疯狗一样追了老子三百里,真当老子怕了你不成!”
向东远一声暴喝,声如洪钟。
他手中那杆灿金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此刻战意高昂到了极点,每一枪都毫无保留,金之意境全力释放,整个人在黑夜中璀璨得像一轮小太阳。
这剧本,他太喜欢了!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干一架!
他对面,一个戴着古怪兔子面具的身影,正是袁修文。
他一言不发,手中长剑挽起层层叠叠的剑幕,剑法诡谲阴冷,招招都透着一股子阴狠毒辣。
两人严格按照李青给的“剧本”,上演着一出“仇家寻仇,不死不休”的惊天大戏。
向东远枪出如龙,金光大放,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将坚硬的青石地面轰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大坑。
袁修文身法飘忽,剑光如附骨之疽,刁钻地缠绕攻击。
剑气掠过,那些残垣断壁被无声无息地切割开来,断口平滑如镜。
整个废弃酒坊,在两人的“激战”下,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砖石横飞,木屑四溅,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霖城西市,那动静,比昨夜小胡同里的打闹,大了何止十倍!
……
镇邪司,司正殿。
殿内的空气压抑得几乎凝固。
严刑背着手,在那张名贵的西域地毯上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满面的阴郁和烦躁。
忽然,一名心腹属下连滚带爬地从殿外冲了进来,脸色惨白,说话都结巴了。
“大、大人!西……西市那边……又、又打起来了!”
严刑的脚步猛地一顿,豁然转身,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那名属下的衣领,几乎将他提离了地面。
“又是那两个人?!”
“气息……气息很像,只是……只是动静更大!城西那个废弃酒坊,都快要被他们拆成平地了!”
“混账!”
严刑一把将属下甩在地上。
他再也压不住心头的邪火,转身一掌拍在身旁的红木桌案上。
“咔嚓!”
桌案应声碎裂,化作一地木屑。
“又来!还他娘的换了个地方!”
严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狠戾。
“这简直是没把本官,没把整个霖城镇邪司放在眼里!”
怒火之下,是更深的不安与猜疑。
这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霖城闹事,绝非偶然!
他们是谁?
目的是什么?
是冲着自己来的?
还是……冲着那个地方来的?
他自认将霖城经营得固若金汤,可这两个凭空冒出来的强者,却让他那强烈的掌控感出现了裂痕。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精心编织的大网上,突然出现了两个不受控制的窟窿,让他寝食难安。
一名跟了他多年的老部下躬身上前,低声劝道:“大人,如今是非常时期,不宜节外生枝。依属下看,这两人修为高深,不如暂且让城卫营去处理,我们静观其变,免得打草惊蛇。”
严刑眼珠转了转,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那深入骨髓的掌控欲,根本无法容忍有这样两个完全不受控制的变数,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意横行。
就像两根毒刺,狠狠扎在他的心头,不亲手拔掉,他浑身难受。
他比谁都清楚,这霖城地界之下,埋着怎样惊天的秘密。
若不能查清这两人的底细,就算他日后顺利接任司主之位,也如坐针毡,夜不能寐。
不行!必须搞清楚!
对未知的焦虑,最终还是压倒了谨小慎微。
严刑双目一凝,下定了决心。
“备马!”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我的霖城如此放肆!”
他必须亲自去。
只有亲眼看到现场的蛛丝马迹,他才能判断出对方的来路和目的,才能安心。
但在临走前,严刑特意留了一手。
他缓步走到窗边,装作不经意地伸手,整理了一下窗台上那盆长势不佳的文竹。
夜风从窗外吹入,拂动他的衣袖。
衣袖下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一只由黑色符纸折成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纸鸢,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只是借着风势,轻飘飘地越过镇邪司的高墙,朝着城中心的方向飞去。
做完这一切,严刑才猛地一甩袖袍,披上外袍,大步流星地走出司正殿。
“都跟上!”
他周身散发着森然的气息,身后跟着数名心腹,一行人行色匆匆,直奔西市的战场而去。
镇邪司衙门大门口,那尊威严石狮子大张的嘴里,有一面毫不起眼的铜镜。
镜面之上微光一闪,清晰地映照出了严刑带着人马匆匆离去的背影,随即又黯淡下去,恢复了古朴无华的模样。
……
与此同时,怡红楼。
作为霖城最顶级的销金窟,这里的夜晚永远比白天更加喧嚣。
天字号雅间内,更是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赵雄半躺在软榻上,满面红光,酒气熏天。
他一只手不老实地在怀中娇媚女子的身上游走,另一只手端着酒杯,享受着另一个美人跪在身前,殷勤的伺候。
这副模样,与他在镇邪司那副不苟言笑、刚正不阿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雄爷,您再喝一杯嘛……”
怀中的女子声音腻得能掐出水来。
“喝!今天爷高兴,不醉不归!”
赵雄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坦了。
严刑那个老狐狸马上就要高升,霖城司主的位置,十拿九稳。
而他作为严刑的头号心腹,未来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一想到这里,赵雄就忍不住心头火热,将怀中娇人按在身下。
就在他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享受这美妙的夜晚时,窗户的缝隙处,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啪嗒”声。
声音很小,几乎被房间里的丝竹之声彻底掩盖。
但赵雄的动作却猛地一僵。
他不动声色地推开怀里的美人,慢悠悠地站起身。
“你们先出去一下,爷有些乏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两个美人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违逆,乖巧地行了一礼,扭着腰肢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赵雄脸上的醉意和色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快步走到窗边,伸手一招,一只黑色的纸鸢便从窗棂上轻飘飘地落入他的掌心。
他摊开纸鸢,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有一道极其隐晦的神念烙印。
赵雄闭上眼,神念探入其中。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眼,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他娘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老子准备提枪上阵的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