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巧梅在屋里,听不见两个人说了什么。
最后是江天冷着脸,把梁回舟扯进屋里。
秦巧梅就端着搪瓷缸站在门口,堵住西屋的门口,等着两人进门,江天和梁回舟没想到秦巧梅在家,齐齐一愣。
秦巧梅挑挑眉,一脸平静地问,“怎么回事?说说?”
江天没回话,显然没打算先张口,一旁的梁回舟脸上的怒气还没消,也是涨红着脸不说话。
秦巧梅看了一眼两人,淡定地又喝了一口红糖,面色舒展且淡然,转身就走,“行,不说就不说吧。”
再之后一句话没再多问。
要不是李桂香说跟梁回舟有点关系,她一句都不想问。
这些事,在将来的几年里,本就会层出不穷。
她以前就算没经历过,但也算是学过历史。
知青下乡长达数十年,而这数十年都是他们的青春,还正是适龄婚配的年龄。
谈婚论嫁,身在何地,选择也会根据处境做出不同选择。
知青和知青结婚,知青和农民结婚,知青不结婚,这些情况以后都会有。
很多事都是历史长河的记号。
曲天和张灵这种事,只能说是碰巧发生在她身边而已。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敢吭声,闷着声吃饭,火速吃完便下桌逃离。
陆旷脸上永远波澜不惊,用筷子撕了一块蒸糕放进嘴里,咽下去之后问,“怎么了?”
陆旷何其敏锐,饭桌上诡异的氛围他早就察觉到了,只是碍着江天和梁回舟在场,没怎么问。
秦巧梅对陆旷没藏没掖,把今天梁回舟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一遍,陆旷听完点点头,“不用管这事。”
他想的很简单,本来就是借住的,没道理还要管人家的家事。
秦巧梅也是一样的想法,可梁回舟打人了,看今天这情况肯定又是发生了什么。
拳打脚踢也就算了,真抄家伙给人家打残打毁了,孙青就这么一个心头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加上两家有过节,肯定会找他们的麻烦。
“我留意着。”
“行。”秦巧梅点头。
陆旷又夹了个发糕,掰了一半,剩下一个放回筐里了,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陆旷突然说,“张大爷想让我跟他学点本事?”
“嗯?”秦巧梅一愣。
这回陆旷放下了筷子,看着秦巧梅,“大队这几天盖房子,请了其他几个队的木匠瓦匠一起盖,之前张大爷给咱们家修板车的时候,说是看我钉子钉的稳,是做这块的料。”
男人本来就话少,挣钱的事,除了上工赚了多少工分,再就是进山。
进山都还是头一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她主动问起的,不然以这男人的德行,那时候,真不一定会跟她说。
这还是陆旷头一次说这些事。
男人说这话,很明显在征询他的意见,秦巧梅抬眼,高兴地说,“这是好事啊,我支持你。”
虽然在几十年之后传统木匠行情不太好,但现如今,这个本事要是学成了,那绝对是个不愁吃穿的好伙计。
之前修屋子玻璃的时候,小小的钉子,陆旷用砖头就几下就砸了进去,还不会碰到玻璃,那时候她就知道,陆旷手很稳。
而且这段时间,陆旷学写字,她发现他脑子也聪明的不像话,之前她让秦四算的东西,现在陆旷已经能算出来了。
秦巧梅觉得陆旷除了话少,没什么其他的缺点了。
谁说陆旷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务正业?
说出那些谣言的人真的是把人给当傻子。
殊不知他们才是真的蠢。
陆旷看到秦巧梅的反应,有些意外,“你支持我?”
“支持,但是你要做好准备。”秦巧梅点头,脸色认真。
老一辈有句俗话,叫‘富不学匠’。
如果她没记错,学徒是非常辛苦的,这个时候除了正常上工,还得起早贪黑去师傅家,给师傅干农活。
要是脾气暴躁的,挨打受骂是常有的事。
很多人宁愿选择干农活,都不愿意去学手艺。
再有就是时间问题,三年徒弟、三年伙计。
家庭妇女也是老一辈思想,有工分赚就有粮吃,学那些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成,有那功夫不如多去捡几斤牛羊粪呢。
这其中的艰辛不得而知。
陆旷确实没想到秦巧梅会这么支持他,毕竟连张大爷的两个儿子张诚张意都不愿意学。
而秦巧梅都已经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拜师,要送什么?”
陆旷看她一眼。“先不急,要等夯完地基。”
“行。”秦巧梅点点头,没在接着问,转头捏了一把小米喂炕头的小鸡。
最近的小鸡长得很好,羽毛尖都长出来了,纸箱子有点装不下了。
以为会死几个,结果全都活了。
秦巧梅想到就干,脱了鞋上炕,把箱子往外拽。
结果意外发生了。
纸箱子用了太久,早就被水渍泡过了,根本禁不住这一拽。
陆旷回头一看,秦巧梅正拿着半截纸箱子发愣,几个小鸡仔跑的满炕。
又拉又尿。
陆旷黑了脸,也要脱鞋上炕帮忙。
被秦巧梅连忙制止,“你在炕头帮我堵着,我去找个筐。”
不然抓到了也没地方放,而且小鸡最怕摔,掉到地上就得死。
两口子抓鸡抓了好半天,给秦巧梅弄得面色红扑扑的,搂着筐坐在炕上放狠话,“等过年全把你们杀了吃肉。”
一说起肉,秦巧梅想起来了,问陆旷,“下屋还有几个兔子?你要是拜师的话是不是要拎肉过去?”
“嗯,五个。”
拜师之后就要跟孝顺父母一样孝敬师傅,可想而知重视程度,绝对不会比下聘要差。
“那卤个兔子吧,我们自己吃。”
秦巧梅想了想,刚有这个想法就被自己否决了,卤兔子要切开卤,整个卤不好吃,送礼的时候这些小禽类就没有切开送的。
兔子前一天晚上解冻,第二天早上秦巧梅就开始准备调料卤,正好陆旷回来可以吃。
今天大太阳,屋子里满是卤香和热气。
火给的足,屋里太热,秦巧梅把门打开放了放热气。
李桂香正好上下屋拿东西,在外边就闻到了这股香味。
她闻了一会儿,又闻了一会。
就闻到了秦巧梅家门口。
秦巧梅关门的时候看见门口站着直愣愣一脸陶醉的李桂香还吓一跳,“怎么了?”
“是什么东西这么香!”李桂香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东西,此刻已经顾不得其他,抓住秦巧梅猛摇,“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秦巧梅扯着李桂香进了屋,没看见她家左边的木杖外站了一个妇女,也因为香气吸了吸鼻子。
一直等李桂香火急火燎回去拿东西又回来的时候都还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