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这话像是一个信号,让母女俩至此破冰。
秦巧梅与其说是与秦妈破冰,还不如说,是让不在乎了。
她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老四说今儿冬上你这住,说是你说的。”
“嗯,冬天让他来给我帮忙,修房子花了不少钱,我冬天想出摊。”
秦妈一听又皱了眉,“你这几天就得吃不少粮食,你出摊想卖啥啊?还卖吃的?那你跟陆旷一冬天吃啥喝啥?”
不得不说,秦妈这句话还真说到了秦巧梅的命门上。
她这两天也在想,粮食自己吃都不够,还有多少能拿出来卖的。
“我打算去大队借点粮食。”
等挣了钱在填补上。
“那能行吗?那你不成超支户了?再说了,你家就两口人,人家大队才不会借给你呢。”
一般大队允许欠款借粮的都是因为家庭人口多,劳动力少,才导致粮食不够。
大队才允许先赊账的。
“而且大队知道你要是借粮做买卖,那就更加不能同意了,你这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本来就不允许发展个体经济,你要是自己家有点东西,有点余粮,你乐意卖点就卖点,不乐意卖你就自己留着。
大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要是你去大队借粮,两口人的人家,粮食不够吃,可说不过去。
到时候大队闭着的一只眼就得睁开了。
秦巧梅被秦妈说的有些沉默。
这事是她想少了。
秦妈看秦巧梅这个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又想磨叽一嘴,秦巧梅又瞎整事。
但话到嘴边又想起刚刚秦二的话,临时改了主意,“老三,你想要多少粮食啊?”
“我跟你爹能去生产队买点,不至于超支。”
秦巧梅叹口气,“刚说完我,那你们啥理由借啊。”
“咱家能给你俩一样?你二哥没个正形,你嫂子怀孕,老四还上学。”
“加你嫂子肚子里的那个,六口人三个劳动力,咋的也不够吃,去生产队买个两三百斤陈粮还是没问题的。”秦妈这还是敢打包票的。
秦巧梅做东西能挣钱,她是相信的,毕竟上次肉夹馍卖的就好。
只是秦妈还是不懂,秦巧梅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两口子本本分分的,陆旷瞧着也是个勤快的,两个人都干活,日子咋的都能过下去。
但她也不敢问了。
秦巧梅眼神有些感激,“多谢妈,多少钱我到时候给你。”
“你先赊账吧。”秦妈翻了个白眼,眼里也有点笑,还是嗔了一句,“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钻钱窝子里去了。”
大家伙吃过晚上饭就回去了。
家伙事儿有的就撂在陆旷家,没拿回去。
秦爸罕见的喝多了点酒,此时还没吃完,陆旷坐他旁边陪着。
王楠是最后走的,等自家男人吃完之后也就起身告辞了,“那巧梅,我先回去了。”
“楠姐,你把向阳带回去吧。”秦巧梅把人送到院门外。
王楠家正好路过陈丽家。
“行,向阳,跟婶子回去。”
秦巧梅送人回来,见秦妈他们也在穿衣服。
这也是准备走了。
“妈,你跟爸晚上就睡这吧,我去跟桂香说一声。”
省的来回跑,一天跑两趟也累人。
秦妈还没说话,秦爸就有些醉醺醺地站起来,“回去。”
“爸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从不在别人家过夜。”秦二拢了拢外套,往外面走,“你也别送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吧。”
这时候还不算晚,下午三四点钟。
李桂香跟杜超在屋里念叨,“这回你看着了吧,你看看人家陆旷,还说我瞎掰。”
杜超被说的哑口无言,人陆旷现在就在外屋地里帮秦巧梅刷碗,摆盘子。
最后他摸摸鼻尖,嘟囔,“我这不也下庖厨了?”
李桂香这才翻了个白眼没说话了。
陆旷跟秦巧梅把李桂香家外屋地收拾干净了才回去。
两个人回家也没停。
很默契的接着干活。
秦巧梅收拾院里的杂物,陆旷又去后头挑了几扁担砖。
明儿就能开始垒墙了,他提前把砖挑过来。
孙青吃完下午饭,兜里捏着一把瓜子在大道上闲逛。
有几个人也在路上闲唠嗑。
“咱们队陆旷家是第几家盖砖房的?”
“第五家吧?你还别说,陆旷那媳妇也是舍得,这俩人刚结婚不到一年房子就起了。”
“肯定她娘家拿钱了,陆旷以前啥条件咱又不是不知道,这要不说呢,找个好媳妇儿比啥都重要。”
孙青在旁听了一会,吐了个瓜子皮,挤到前边去问,“那秦巧梅那么大方,不得弄十个八个菜啊,不然能说得过去吗?”
“菜不多,就六个菜。”
这倒是中规中矩。
但要是有肉吃就不一样了。
一旁的人刚想说,秦巧梅家肉管够,就被旁边人怼了一下,给她眼神示意了一下。
这人才想起来孙青跟秦巧梅家关系不好。
那人当时皱了下眉,“孙姐,你想去给巧梅家帮工啊,我看她家巧梅好像没用别人,就让王楠和二狗娘帮衬着,她娘家妈妈来了的。”
“哎呀,我之前还跟秦巧梅一个小组栽过白菜苗呢。”孙青套了句近乎,“我还心思,要是十个八个菜,秦巧梅忙不过来,我就去帮帮呢,这六个菜那就用不上了,两三个人忙的过来。”
孙青眼珠子转了转,殊不知她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众人内心有些不屑,自从她在队里顺棉花的事被揭穿之后,大家伙儿虽然面上不显,但已经不待见她了。
“那你们唠,我回去撵鸡去了。”孙青打听完,这才回去。
等她走后,她成了话题的中心。
“她咋还有脸说那话呢,就她那样,不给儿媳妇彩礼,还偷队里的东西,真是贪便宜没够。”
“人差劲,连带着儿子也差劲,也不知道老曲咋找了个这么个媳妇儿。”
天快黑了,陆旷把东西又检查了一遍,才去锁上院门。
秦巧梅正在屋里用茶壶往脸盆里倒水,本来下屋比陆旷以前住在牛棚的那个小屋大上不少。
但因为东西都杂七杂八的堆在这,倒显得比那个小屋还要拥挤。
陆旷一进来,就更挤了,人高马大的,感觉两个人站在地上都转不开身。
秦巧梅索性直接爬上炕,给陆旷腾了地方。
炕也很小,一米五左右,都不敢多烧,一烧炕头滚热,两个人到时候就都往炕梢挤,睡都睡不好。
秦巧梅看见陆旷进屋先把药翻出来,便问他,“腿又疼了?”
陆旷也没瞒着,这也瞒不了,他点了下头,“最近变天。”
变天是真,累也是真。
秦巧梅张了张嘴,想起来秦妈问她是不是钻钱窝里了。
是啊,她就是想挣钱,想给陆旷治腿,想生产队解散的时候自己做点小生意。
陆旷的腿要治,肯定要做手术。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攒够钱。
但等攒够钱了一定要去治。
”我们好好攒钱,然后我们去大城市看看你的腿。”
秦巧梅说的无比认真。
她看见陆旷常年吃止痛药,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涩。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那种情绪,是心疼。
陆旷正弯腰洗头,闻言动作一顿。
他没说话,又继续把头发洗完,擦着头发蹲在炉子边烤火。
炉子的火光映在陆旷今日格外平静的眉眼上。
还有他眼里那抹柔和的笑意,让秦巧梅想忽略都难。
她听见陆旷轻声地说,“媳妇儿,其实这样我就很知足了。”
结了婚,吃饱穿暖,还修了房子,学了手艺。
他已经不再想其他的,只想把手艺更精进,把和秦巧梅的日子过得更上一层楼。
至于治不治这条腿。
“我无所谓的,只要你不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