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夜戴佳氏的七阿哥天生有疾的消息不胫而走,传的沸沸扬扬,这其中以足疾流传更盛。
众妃翘首以盼戴佳氏能出来澄清,但昭仁殿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声响,渐渐的人们开始心照不宣的接受,甚至玉牒上都写着残疾。
玄烨蹙着眉看着拟订玉牒,残疾二字颇为刺目,几次三番想要张口,都被令窈无声无息挡了回去。
胤佑记残疾不仅仅是全了令窈想亲自抚育的心思,更重要的她一直压在心里没说。
那就是玄烨这般宠爱她,保不齐胤佑长大了会生出不切实际的野心。可是太子已定,太子身后的势力也在冉冉升起。
玄烨即便再宠爱他们母子,也绝不可能轻易动摇国本,废长立幼。若是这样,到时候难免有风波。
她家世不显给胤佑提不到什么助力,且因如此怕是朝中也难有扶持,若胤佑真的生了夺嫡之心,那就是孤军奋战,九死一生,也会兄弟不睦,父子不和,怕是最后是背上“背信弃义、觊觎储位”的千古骂名。
记上残疾也好,从根本上断了他的心思,以防万一。
就如今的阿哥们看,令窈已经料到以后怕是风波不断,能活着就不错了,千万别牵扯进去。
因对胤佑的种种猜测导致谁也不愿意去抢这个阿哥,甚至老祖宗听说了也久久不语,一脸惋惜之意,破天荒的再也没提抱养给谁。
一直到百日这日,胤佑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令窈也不藏着掖着任由他们打量窥探。
小人儿穿着大红小袄,戴着小虎帽,由令窈抱着坐在玄烨一侧 ,睁着乌漆漆的眼眸打量着四周,小手就没老实过,从桌围就扯到杯盏盘子,咿咿呀呀的看上去活泼好动。
令窈这个月子整整坐了两个多月,从七月流火到夜路寒霜,彻彻底底养好了。
此时穿着雪青绸绣海棠穿蝶纹夹棉衬衣,盘头簪着几支金钗,其上蝶翅振翅欲飞,流光溢彩,间或点缀几粒玉石珠花,耳畔垂着明珠耳坠,于雪腻的脸颊上投下晃动的影。
半点脂粉也无,偏生春色占尽一般,漾着碧水清溪涓涓而过的笑,仿佛天边一抹映着朝霞的云投入凡间,带着出尘的气息栖于帝王之侧。
明明不是最美艳的容姿,偏偏那胜雪三分白,多月一缕情的肌肤让人万人之中也能一眼瞧出她是谁,更别提加上君恩雨露越发的珠光宝气,丰腴莹润,生生将殿内百花杀尽。
皇子百晬,按例摆宴,昭仁殿小,玄烨索性设宴乾清宫,都是后妃皇嗣和慈宁宫两位长辈,另有宗亲福晋,林林总总也坐了二三十张桌子。
按例赏金银长命锁,百岁金银锞子,金银如意八宝,各色布料制得百家衣,另还有玉器陈设,满满当当好几箱子,都摆在地上让人观望。
内务府丝毫不拖后腿,知道皇帝上心,一切都按最好的,看的那些宗亲福晋暗暗点头,一脸羡慕,可抬头望向正主时却是暗含惋惜,再看那些金银玉器似乎也少了几分眼馋。
众妃更是时不时就看看七阿哥到底“疾”在何处,哪里还有心情用膳,甚至邀宠献媚都顾不上了。
实在是七阿哥捂在昭仁殿太久,吊足了众人好奇的胃口,一个个目光或是明视或是暗视都似有若无扫向这边。
令窈也不在意,任由胤佑在她怀里蹦跶着,三个多月大,力气见长,脾气也愈发倔强,扭股糖一般浑身是劲,令窈有时候都抱不住。
抱了一会儿累的一头汗,索性扔玄烨怀里了,玄烨也不介意,搂着胤佑继续和几位宗亲福晋说着话。
就是这样一番自然娴熟之举,看的下面的人瞠目结舌,那可是皇帝,随便就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这成何体统!
关键皇帝像是极为熟练一般顺手接过,十分自然,显然平日里时常如此。
于是乎那目光又齐齐滑向令窈,令窈被胤佑折腾的有些饿了,正小口喝着一碗笋片火腿汤,热气氤氲,倒也没注意那些眼神。
就在这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之际,惠嫔朝门口微微扬了扬脸,递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便看见太子蹬蹬跑了进来,一头扑进玄烨怀里,晃着他的腿道:
“阿玛抱我!阿玛也抱我!您不能只抱弟弟不抱礽儿!”
说着,竟伸出小手,试图去扯玄烨怀里的胤佑,想把他拽下来。
玄烨吓了一跳,忙伸手护住,拧眉欲要训斥,令窈却抢先伸出双臂将太子圈进她的怀里。
“保成乖,戴佳额涅抱你好不好?你瞧,”她抬手指了指胤佑,“方才弟弟,也是戴佳额涅一直抱着的呀。”
太子跟她甚是熟稔,自然而然的就由着令窈搂在怀里,刚好新上了一道橙糕,荷叶小盘子装着,橙碧相映分外可爱。
太子看见了果然不再纠结阿玛抱了弟弟不抱自己,由着令窈帮他切开摆在瓷盘里,橙香四溢,带着甜味,小孩子都爱吃。
令窈见太子吃的差不多了,使眼色叫乳母把胤佑抱走,将太子顺势也往玄烨怀里推去,太子此时却嚷嚷着要和小七玩,一行人往昭仁殿走去。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会儿一个主意。令窈忙吩咐翠归跟上去,好生照看。
伺候太子的仁孝皇后旧仆孔嬷嬷对着令窈微微颔首,方才若不是令窈反应迅捷,处置得当,以太子的莽撞举动,即便玄烨再宠爱,也难免会当众训斥几句,不仅让太子当众难堪,更可能埋下父子隔阂的种子。
令窈此举,无疑是保全了太子的颜面,也维护了天家父子的和睦。
令窈谦和地笑了笑,并未多言。待孔嬷嬷跟着往昭仁殿走去,眼神顺势在殿内睃了一圈。太子刚刚还好好地,突然发脾气必定是身边的怂恿的。
玄烨那边与宗亲的寒暄也已告一段落,回头看她,问道:
“忙活了这大半日,可觉得累了?若是乏了,咱们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太皇太后此时却笑道:“还有歌舞未看着急回去做什么?好不容易借此机会大家聚一聚,皇帝别扫了大家的兴。”
说着举杯朝令窈抬了抬,令窈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回敬一杯。
“老祖宗说的是。”她看了玄烨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借此机会咱们都乐一乐才是。”
玄烨叹口气,在桌下伸手握了握令窈的手,两人彼此一笑,转头欣赏起歌舞来。
承露暗暗觑了一眼太皇太后,见她正在和太后怀里的五阿哥说话,便朝令窈往乐班那里努努嘴。
令窈不明所以,转头去看乐班,吹拉弹唱并无特别,不觉疑惑,待回头看时,承露已然收了目光伺候太后用膳,她按下一肚子疑惑,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了看玄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