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之城,摄政太子阿尔方斯临时设立的行宫内,气氛庄重而压抑。持续了半月有余的艰苦谈判,终于走到了终点。宽大的议事厅内,长桌两侧,代表着卡兰多王国未来命运的两股力量,进行着最后的较量。
王国一方,以摄政太子阿尔方斯为首,索拉斯大祭司坐镇一旁,劳伦斯公爵虽未能亲临,但其副将雷蒙德爵士代表军方立场,此外还有几位在战乱中幸存下来的、忠于王室的重臣,如财政大臣赫里安伯爵(已接替被清算的赫伯特)、内政大臣奥威尔公爵等。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坚定。
叛军一方,北地公爵埃里克和西境侯爵格拉尔德并肩而坐,身后是他们的心腹将领和谋士。埃里克脸色阴沉,但保持着冷静;格拉尔德则明显焦躁不安,眼中布满血丝,强压着怒火。持续的围城和谈判僵局,尤其是日益严峻的粮草问题,像一把钝刀,不断切割着他们的耐心和实力。
“殿下,我们的底线已经一再退让!”埃里克的声音沙哑,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北地三省、西境五郡,我们可以放弃立即自治的要求,承认王室的宗主权。但驻军权、税收权,必须保留十年!这是最后的条件!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财政大臣赫里安伯爵立刻反驳:“十年?绝无可能!王国税赋体系必须统一!驻军可以商议,但必须由王都统一调度,以防再生叛乱!”
内政大臣奥威尔公爵也冷声道:“交出战争首恶,是平息民愤、恢复法纪的前提!格拉尔德侯爵必须至王都接受审判!”
“放屁!”格拉尔德猛地站起,拳头砸在桌上,“想让老子送死?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格拉尔德!”埃里克低喝一声,按住冲动的盟友,独目转向阿尔方斯,“殿下,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叛军……不,我们北地西境的将士也是卡兰多的子民!若逼得太甚,军队溃散,流寇四起,魔族趁虚而入,这个责任,谁承担得起?”
阿尔方斯静静地听着双方的争论,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到场面再次陷入僵局,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埃里克公爵,格拉尔德侯爵,赫里安伯爵,奥威尔公爵,诸位的意思,本王都明白了。”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王国经此劫难,百废待兴,确实不能再内耗下去。但法度不可废,民心不可违。本王拟定的最终条款如下,不再议价:
“一、北地、西境军队,即日起分批撤离王都周边,返回各自防区。撤离路线及时间,由雷蒙德爵士与尔等核定。
“二、格拉尔德侯爵,解除西境军权,至王都‘静养’,非诏不得离京。其爵位封地,由其长子继承,受王室监管。
“三、埃里克公爵,北地军权交出半数,由王室派遣将领接管。北地三省政务暂由公爵署理,但税赋需按制上缴,律法需遵王令。
“四、所有被侵占的领土,即刻归还。
“五、王室将拨付一批粮食,助尔等稳定军心、安抚地方,但需以等价战利品或未来税赋抵扣。
“此乃最终决议。接受,则战事平息,诸位仍是王国重臣。不接受……”阿尔方斯停顿了一下,独目中寒光一闪,“那就战场上见分晓。本王可以明确告知二位,南方行省援军不日将至,王都粮草足以再支撑半年。而你们……还有多少存粮?”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埃里克和格拉尔德心头。阿尔方斯精准地抓住了他们最致命的弱点——后勤。他给出的条件虽然苛刻,剥夺了格拉尔德的自由和埃里克的部分军权,但保留了他们的基本盘和体面,给了他们一条活路,更给了王国一个喘息的机会。
埃里克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缓缓坐下:“……殿下……英明。北地……接受。”
“埃里克!你!”格拉尔德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够了,格拉尔德!”埃里克低吼道,“你想让几万弟兄都饿死在这里吗?!”他转向阿尔方斯,沉声道:“但请殿下保证格拉尔德侯爵在王都的安全与尊严。”
阿尔方斯点头:“只要侯爵安分守己,王室必以礼相待。”
格拉尔德颓然坐下,面如死灰,他知道,大势已去。
《鹰坠峡条约》就此落定。一场席卷大半个王国的内战,暂时画上了一个并不圆满、但现实无比的句号。王国避免了即刻的分裂,但中央权威受损,地方势力依旧尾大不掉,隐患深埋。
条约签订后,阿尔方斯立刻召集重臣,商讨战后事宜。气氛依旧凝重。
财政大臣赫里安伯爵首先禀报,眉头紧锁:“殿下,国库空虚,此次拨付叛军的粮食已是竭泽而渔。王都重建、军队抚恤、南方援军犒赏……处处需要钱粮。必须尽快恢复生产,尤其是南境粮仓的税收。”
内政大臣奥威尔公爵补充道:“流民安置是大问题,各地盗匪蜂起,秩序重建艰难。此外,对叛军控制区的接管,需谨慎,以防再生变故。”
索拉斯大祭司缓缓道:“教会将尽力协助安抚民心,救治伤员。但长久之计,在于殿下能否尽快颁布切实有效的政令,恢复民生。”
阿尔方斯听着汇报,压力如山。他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诸位所言极是。当务之急:一、减免战乱地区一年税赋,鼓励归乡耕种。二、以工代赈,组织流民参与王都及各地重建。三、整编军队,汰弱留强,加强边境巡逻,尤其是北境,防范兽人。四、派出得力干员,接管北地、西境要害城镇,稳扎稳打。五、与精灵、矮人盟友加强贸易,换取急需物资。”
他的决策清晰务实,众臣领命。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政策执行起来,将面临无数困难。王国的复苏,漫长而艰难。
与此同时,阴影山脉兽人王庭所在的“巨岩之城”,也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人族内战暂告段落的消息。
虎族大酋长“裂颅者”托格纳召集各族首领议事。狐族智者“银须”长老捋着长须分析:“人族虽内耗惨重,但并未分裂,反而在年轻太子手下暂时整合。此时南下,恐非良机。”
狮族将军闷声道:“难道就看着他们恢复元气?我们狼族分支的仇不报了?”(指被王庭开除的狼人叛军部分)
猴族使者则表示:“人族内乱,商路断绝,我族所需盐铁匮乏,若能与之恢复贸易,未必是坏事。”
蛇族代表阴冷地补充:“据报,魔族使者最近在狼人叛军营地活动频繁。我们更应警惕魔族借刀杀人。”
象族长老稳重地总结:“人族疲弱,于我有利有弊。利在边境压力减轻,弊在其可能无力牵制魔族。当下应以整顿内部、监视狼人叛军和魔族动向为主,不宜妄动。”
托格纳大酋长最终决定:“传令各部落,加强戒备,但暂不主动挑衅人族。同时,派使者接触边境人族城镇,试探恢复贸易可能。重点,盯紧魔族和那些叛徒狼人!”兽人王庭选择了谨慎观望,内部矛盾和对魔族的警惕,暂时压过了扩张的野心。
南境,枫叶城。伯爵府内,气氛安静。
林枫站在书房窗前,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边境山脉。谈判结束的消息已通过快马传遍各地,他也收到了阿尔方斯太子的通报。内战的平息是好事,但他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反而有种莫名的空虚感。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晓晓在精灵侍女艾莉娜的陪伴下,在花园里轻轻触摸着枯萎的花茎,小脸上带着疑惑。她似乎能感觉到脚下大地微弱的“哭泣”,尝试着调动体内那股温暖的力量,却只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让她感到些许疲惫。老弗兰在一旁慈爱地看着她,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对小姐未知命运的忧虑。
在另一间静室内,影褪去了上衣,露出精悍却布满新旧伤痕的上身。左肩处,被深渊触手撕裂的伤口虽然在高超的医术下愈合,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泛着暗红色的疤痕,周围的肌肉不时会传来针刺般的痛楚和麻木感,这是邪气侵蚀留下的永久性创伤,阴雨天尤为明显。她面无表情地活动着手臂,适应着这具不再完美的躯体,眼神依旧冰冷,但深处多了一分与伤痛共存的坚韧。
巴顿的伤势恢复得较好,但左腿在战斗中曾被重物砸伤,虽未骨折,却落下了病根,行走时略有跛态,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长时间疾奔。他此刻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佩剑,将一丝遗憾深埋心底,更加坚定了守护的信念。
奥蕾莉亚·风行者静立在庭院中,感知着山脉方向的地脉流动。她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里的能量流动……似乎比想象中更活跃,也更……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扰动。” 她决定,待林枫处理完领地初步事务后,便与他商议进山探查之事。
林枫收回目光,看向书桌上几本从藏书室找出的、关于边境山脉古老传说和地理志的泛黄书籍,还有一张艾拉可能留下的、绘有奇怪符号的残破笔记。“艾拉……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而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就藏在这片山脉之中。” 他握紧了拳头,新的征程,即将开始。王都的喧嚣已远,但命运的漩涡,正将他推向更深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