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并未开回沈清越所熟悉的公寓,而是驶入了一处隐蔽性极佳的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设计现代简约、却透着冷清气息的独栋别墅前。
闻澈先下车,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扶住了裹着他的外套、脚步还有些虚浮的沈清越。
走进别墅,内部装修是极致的简约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干净得像无人居住的样板间,却一尘不染。
“这里是……”沈清越有些迟疑地开口,声音因之前的挣扎和缺水而沙哑。
“我家。”闻澈言简意赅,扶她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坐下,“聿白,去请陈医生。”
周聿白颔首,无声地退了出去。
他转身去给她倒水,沈清越看着他的背影,一个被她暂时忽略的疑问猛地窜上心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那个仓库很偏僻。”
闻澈倒水的动作没有停顿,声音平淡:“你手机里有定位。”
沈清越猛地一怔,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几乎要弹起来!
定位?!
她立刻拿起自己被扔在一边的包,掏出手机。手机完好,没有任何拆卸的痕迹。那不是硬件定位……是软件!或者……是某种她根本不知道的方式!
一股冰冷的后怕和被侵犯感席卷了她。他什么时候放的定位?为什么要放定位?只是为了“安全”?可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义务确保她的安全。
唯一的解释是——监控。他从很早就开始,以一种她完全无知无觉的方式,监控着她的行踪!
她抬起头,看向拿着水杯走回来的闻澈,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恐惧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疏离。
闻澈将水杯递给她,对上她复杂的目光,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但他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移开视线。“医生很快到。”
沈清越接过水,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看着闻澈,心情复杂。
很快,一位中年女医生提着药箱赶来,在闻澈的示意下,仔为沈清越检查了身上的伤处,处理了手腕被绳索磨破的伤口。
闻澈拿起药膏,示意沈清越坐下。他蘸取药膏,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涂抹在她手腕被绳索磨破的红痕,以及脸颊残留的肿痕上。他的动作专注而小心,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沈清越僵硬地坐着,心里乱成一团麻。
忽然,他开口,问出了认识以来的第一个问题,声音依旧清淡:“为什么赌我会来?”
沈清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沉默了几秒,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交握的手,声音很低:“我不知道……当时……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看到周先生……就觉得……也许……”她顿了顿,实话实说,“其实没把握,只是在赌。”:
“嗯。”闻澈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赌赢了。”
这不是完全的实话,她赌的更多是一种直觉,一种对闻澈本质的模糊信任。但她不能说出来。
闻澈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没有再追问,只是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仿佛这只是确认了一个已知的答案。
他站起身:“楼上左手第二间,洗漱用品都有。早点休息。”
沈清越看着他转身上楼的清冷背影,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动,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她找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未接来电和消息,大部分来自谢知遥。
她赶紧回拨过去。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谢知遥的声音劈头盖脸地传来,带着罕见的急切和压不住的怒火:“沈清越!你哪儿去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把b市翻过来?!是不是傅琛又……”
“我没事了。”沈清越打断他,声音还带着虚弱,但尽量保持平稳,“遇到点意外,已经解决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谢知遥的声音冷静了下来,但那股狠劲儿还在:“意外?在哪儿解决的?谁动的你?”他顿了顿,语气又恢复了几分惯有的玩世不恭,却透着冷意,“告诉我,动我寰亚的人,总得付出点代价吧?不然我这老板当得岂不是很没面子?”
沈清越心里微微一暖,虽然知道谢知遥护短多半是因为面子和兴趣,但此刻这份支持显得尤为珍贵。她简略地说:“已经处理好了。对方没占到便宜。”
“处理好了?”谢知遥哼笑一声,“行,你不说我也能查到。人没事就行。给你放两天假,好好缓缓。对了,新住处看了吗?赶紧搬过去,别让我操心。”
刚挂断谢知遥的电话,屏幕又亮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
【陆梨已返家,无碍。傅家之事,暂告段落。陆景明。】
沈清越看着这条短信,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却更加沉重。
陆景明亲自出手,意味着欠下了一个更大的人情,而傅家这次的亏,绝不会白白吃下。
几天后,沈清越伤势渐愈,正准备联系Amy商量搬家和工作,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是陆景明的私人助理,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沈小姐,陆总想请您喝杯茶,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
沈清越心中一动,知道这绝非简单的“喝茶”。
她答应了。
地点依旧是一家低调隐秘的俱乐部茶室。
陆景明已经到了,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氤氲着热气。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冷峻威严,但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陆先生。”沈清越在他对面坐下。
“沈小姐,伤势无碍了?”陆景明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动作流畅优雅,语气却是公事公办的平淡。
“谢谢陆先生关心,好多了。这次的事情,多谢您出手。”沈清越道谢。
“陆梨是我妹妹,我理应处理。”陆景明放下茶壶,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不过,沈小姐,有些话我需要说清楚。”
“您请说。”
“傅家这次让步,是你让我拿到了足以让傅琛万劫不复的证据,但是另外我还承诺了项目上让出三个点的利润给光华集团。”陆景明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沈清越心上。
三个点的利润!那绝对是天文数字!沈清越瞬间明白了这份“人情”有多重。
“这扯平了。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陆景明继续道,声音冷了几分,“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陆梨冲动任性,我不希望她再因为你的事情,被卷入这种危险的漩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的话像冰水一样浇下。沈清越听懂了,陆景明在警告她,离陆梨远一点,不要再连累陆家。
他甚至暗示,她才是这一切麻烦的根源。
沈清越攥紧了手指,指甲嵌入掌心。她抬起头,迎上陆景明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明白。这次连累陆梨和陆家,我非常抱歉。我不会再和陆梨联系。”
她的回答似乎让陆景明有些意外,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淡淡一句:“喝茶。”
从茶室出来,沈清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
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深吸一口气,突然产生了一种迷茫的无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