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吱呀”的门响，徐知意身体剧烈一颤。
手机屏幕里，她那张惨无血色的脸瞬间凝固，瞳孔收缩成两个最细微的点。
“谁在那？”
江月瑶的声音穿透电流，不带半分温度。
徐知意不敢动。
不敢呼吸。
甚至不敢转头。
她全部的感官都拧成一股绳，死死投向身后那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咯吱……”
地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是有人踩了上来。
脚步声很轻，一步，又一步，正不紧不慢地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徐知意握着手机的手抖得不成样子，镜头里的画面开始天旋地转。
“把手机转过去。”江月瑶命令道。
徐知意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能凭借本能，机械地听从这个指令。
她僵硬地转动手腕。
手机的闪光灯，如同一道摇晃的剑，粗暴地划破黑暗，直直照向门口。
光柱里，出现了一双男士的家居拖鞋。
再往上，是睡裤的裤脚。
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男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卧室门口，无声地看着她。
那张脸无比熟悉。
是她丈夫王波的亲弟弟，王瑞。
他脸上没有惊恐，没有意外，只有一种奇怪的、混合着关切的平静。
“姐，你怎么了？”
王瑞开口，声音温和得恰到好处，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吓到她。
“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
徐知意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一团湿棉花死死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的大脑彻底空白。
王瑞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住在隔壁单元吗？
他怎么进来的？
王瑞又往前走了一步，脸上的关切更浓了。
“姐，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做噩幕了？”
他说着，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越过徐知意，落在了她身后那张凌乱的床上。
然后，他的视线才移回到徐知意沾满血污的手，和掉在地上的那把水果刀上。
他的眉头极轻地皱了一下，但表情依旧没什么剧烈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对着他的脸。”江月瑶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冷静。
徐知意下意识地抬高手机，让那道惨白的光束正好打在王瑞的脸上。
他大概二十出头，长相清秀，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浑身透着一股斯文气。
此刻，他的眼睛正透过镜片，审视着徐知意，眼神里是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担忧。
“姐，你在跟谁说话？”
王瑞注意到了手机，他开始往前走，试图靠近。
“别过来！”
徐知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尖利，像扯破的布。
王瑞立刻停下脚步，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标准的安抚姿势。
“好，我不过来。”
他的语气温柔得像在哄一只受惊的小猫，“姐，你先把手机放下，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他看起来，像一个完美无缺的好人。
“徐知意，”江月瑶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出，“问他，他怎么进来的。”
徐知意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立刻复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王瑞笑了笑。
那笑容在手机闪光灯惨白的底光照射下，显得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我当然是走过来的啊。”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哥给我发消息，说他不舒服，让我过来看看。我用备用钥匙开的门。”
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
“你哥什么时候给你发的消息？”江月瑶的声音再次响起。
徐知意几乎是同步地又问了一遍。
王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就刚才，十几分钟前吧。”
他死死盯着徐知意手里的手机，“姐，你到底在跟谁说话？你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现在网上骗子很多的。”
他一边说，一边又试探着朝前挪动了一小步。
“把手机给我，我帮你看看。”
“不！”徐知意尖叫着后退，后背重重一下撞到了冰冷的墙壁。
“手机不能给你！”
“姐，你听话。”
王瑞的耐心似乎正在快速流失，他脸上的温和开始褪色，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不耐烦。
“你这个样子很不对劲，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先把手机给我。”
他伸手就要来夺。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毫无征兆地从手机扬声器里直接传了出来。
“王瑞。”
王瑞伸出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愣住了，低头看着那个兀自发光的手机屏幕，表情第一次出现了错愕。
“你是谁？”他警惕地问。
江月瑶没有回答。
“你的脸在告诉我，你心术不正，极易生出歹念。”
手机里，女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宣读一份早已写定的判词。
“你的眼神闪烁，男女关系混乱，并且，偏爱比你年长的女性。”
王瑞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
江月-瑶的声音继续传来，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他的心上，“你左手腕上戴着一串星月菩提，想求心安？”
王瑞下意识地猛地缩了一下左手。
“可惜，佛珠压不住恶鬼。”
“你到底是谁？！”
王瑞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无法压制的恐慌，他不再伪装温和，眼神变得阴鸷起来。
“姐，把电话挂了！这个女人在胡言乱语，她在挑拨我们！”
徐知意靠着冰冷的墙，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男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江月瑶说的那些面相术语，她听不懂。
但她能看懂王瑞的反应。
那是秘密被当众撕开的惊慌与恼羞成怒。
“徐知意。”江月瑶又开口了。
“我在……”徐知意颤抖着回答。
“再看看他的脸。”
徐知意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再次看向王瑞。
“看他的眉毛。”
江月瑶的声音像一个冷酷的引路人，“他代表兄长的那一侧左眉，眉形中断，散乱无力。这是刑克兄长之兆。”
“而代表他自己的右眉，却浓密顺滑，气势完全压过了左眉。”
“这说明，他这个做弟弟的，一直在吸他哥哥的运。”
“你放屁！”
王瑞终于彻底爆发了，他冲着手机疯狂怒吼，“你这个装神弄鬼的疯女人！我跟我哥关系好得很！”
“是吗？”
江月瑶轻轻地反问，那语气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关系好到……可以共享一个妻子？”
这句话，像一道紫黑色的惊雷，在徐知意死寂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王瑞。
王瑞的脸，在一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血口喷人！”
他指着手机，手指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姐，你别信她！她就是个骗子！想骗你的钱！”
“徐知意。”
江月瑶的声音变得冷硬如铁，“看看你自己的脸。”
“你的夫妻宫，晦暗交错，孽缘线纠缠不清。”
“那条线，一头连着你，另一头，却分出两股。”
“现在你明白了吗？”
“不是你有了外遇。”
“是你这段婚姻里，从一开始，就挤着三个人。”
徐知意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停摆。
她看着王瑞那张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心虚而扭曲的脸。
过去无数个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在脑海里倒带、闪现。
王瑞为什么会有家里的备用钥匙？
为什么他每次来吃饭，丈夫王波总是亲昵地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为什么有时候她半夜醒来，会发现丈夫不在床上，而客厅里传来他们兄弟俩刻意压低声音说话的声音？
一幕幕，一帧帧，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剐着她的心。
“不……不会的……”
徐知意喃喃自语，眼泪流得更凶了。
“姐，你清醒一点！”
王瑞见她情绪崩溃，眼神一狠，猛地大步上前，一把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要去抢她的手机。
“把手机给我！”
“啊！”
徐知意吃痛尖叫。
“放开她！”
江月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威慑。
王瑞的动作顿了一下。
“报警。”
江月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徐知意的心上。
“徐知意，现在，立刻报警！”
“什么？”
王瑞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两个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徐知意。
“不准报警！”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姐，你想清楚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你要是报警，我们两个，就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