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巨大的落地窗外,夜雨敲打着玻璃。
城市被霓虹灯和雨水浸泡,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海。
孟青岚跪坐在昂贵的手工羊毛地毯上,面前摆着一局残棋。
她纤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迟迟没有落下。
在她身后,助理阿文垂手站立,声音平稳地汇报着,不带一丝情绪。
“季瑞已经被监控小组控制,初步诊断为急性精神障碍,已送往指定医院。”
“郑国安在别墅被警方带走,涉嫌十五年前的一桩故意杀人案。”
“王海东名下的海东影业,刚刚被证监会和经侦部门联合调查,起因是涉嫌恶意操纵市场和巨额财务造假。他本人目前失联。”
阿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从江月瑶开播到结束,总计四十七分钟。全网相关词条的搜索量,已经超过了过去十年任何一次娱乐事件的总和。”
“华星娱乐的服务器宕机了三次,他们的公关部门,今晚集体辞职了。”
孟青岚终于将那枚黑子,轻轻放在棋盘的一个角落。
啪。
声音不大,却让阿文的眼皮跳了一下。
“鬣狗闻到血腥味,总是跑得最快的。”孟青岚开口,声音像窗外的雨一样,听不出温度。
她说的,是齐云瑞和他的警察们。
“齐局他们……反应确实很快。”阿文谨慎地接话。
“快?”孟青岚拿起旁边的银质剪刀,开始修剪一盆墨兰的叶子,“他们只是负责收尸的。真正挥刀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阿文沉默了。
他知道孟青岚说的是谁。
那个在宴会厅里,仅仅用眼神就让孟青岚感到不悦的女孩。
那个在直播间里,只用一个故事就毁掉了一个商业帝国的女孩。
“季瑞……”孟青岚剪下一片多余的叶子,“我原本以为,他这头羊还能再养几年。毛色光亮,叫声也好听。”
阿文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知道孟青岚口中的“羊”是什么意思。
也知道,季瑞的气运,有一部分,正通过一根看不见的线,源源不断地输送给眼前这个女人。
“我接在他身上的那根线,断了。”孟青岚放下剪刀,用丝绸手帕擦拭着手指,“断得很干脆,还带着一股焦糊味。她下手可真狠。”
这是在怪罪,也是在……忌惮。
“小姐,那江月瑶那边……”阿文试探着问,“需要我做些安排吗?”
“安排?”孟青岚转过头,看着他,那张美得不似真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近乎嘲讽的表情。
“找人去撞她?还是往她家送炸弹?或者学永恒教那帮废物,用诅咒?”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那是蠢货才用的手段。你觉得,对付一个能让死人开口说话的人,物理攻击有用吗?”
阿文不敢回答。
“她不是在办案,她是在审判。她用的也不是证据,是人心。”孟青吞的目光穿透了雨幕。
“她把季瑞放在火上烤,用的柴火,是几千万人的愤怒和唾骂。齐云瑞他们,只是最后过来,从灰烬里捡走几根没烧干净的骨头罢了。”
阿文终于明白了。
在孟青岚眼里,警方、舆论、法律,都只是江月瑶借来用的工具。
真正的对决,发生在另一个层面。
一个他看不见,也无法理解的层面。
“三个蠢货。”孟青岚的声音冷了下去,“养了一只怨鬼在身边十五年,不仅没被吸干,反而借着那股血煞冲了天,还真以为是自己命好。”
“他们不知道,借来的东西,迟早要还。而且是连本带利。”
她看着窗外,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这个城市的气运就像一池水。有人取,就得有人还,这是规矩。”
“永恒教那帮疯子,想把整个池子都砸了,把水抽干。而这个江月瑶,她想把水搅清,让所有脏东西都浮上来。”
孟青岚伸出手,手指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划过。
“他们都坏了我的规矩。”
阿文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跟在孟青岚身边多年,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
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平静外表下,那种掌控一切被打乱的怒意。
“小姐,您的意思是……”
“她喜欢当镜子,是吗?”孟青岚打断他,“所有人都叫她‘圈内照妖镜’,觉得她能照出一切肮脏。”
她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就让她照一照,自己最怕看见的东西。”
阿文一怔,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孟青岚没有再解释。
她走到房间一角的博古架前,从最顶层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部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手机。
她拿起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界面极其简单,只有一个拨号盘。
她输入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然后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是我。”孟青岚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我有个生意给你。”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
“对付一个人。”孟青岚的目光落在窗外,仿佛能看到7号站点里,那个刚刚结束战斗的女孩。
“一个……很会‘通灵’的小姑娘。”
当“通灵”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时,助理阿文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知道这个电话是打给谁的了。
那是盘踞在港岛,连孟青岚都轻易不愿招惹的禁忌。
一个专门处理“脏东西”的……家族。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
“……价钱。”
“价钱好说。”孟青岚的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我要她……”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恶毒的词汇。
“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管是活人的,还是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