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隐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幅巨大的全国地图前，手里捏着一份刚刚从七号审讯室送来的、带着血腥味的口供。
“红樱”死了。
但在死前，他吐出了一个名字。
不是他的上线，也不是他的同伙。
而是一个负责为他提供庇护和物资的、国民党内部的蛀虫。
财政部，税务署，二等税警长，刘福生。
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但戴隐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一个小小的税警长，不可能有能力庇护一个潜伏在军事委员会核心地带的日本海军间谍。
刘福生的背后，一定还有人。
戴隐拿起电话，拨通了军统行动处的内线。
“给我查。”
他的声音，嘶哑而冰冷。
“刘福生，所有的银行账户、社会关系、通话记录。一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放下电话，戴隐看着地图上“南京”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要用这个刘福生，撬开一个口子。
一个能让某些人鲜血淋漓的口子。
……
侍从室，吴融的办公室。
窗外的阳光正好，但吴融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幽蓝。
他刚刚结束了委员长的召见。
没有过多的褒奖，只有一句意味深长的“好好干”。
以及，一枚金灿灿的、代表着云麾勋章的领章。
这份功劳，坐实了。
但他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脑海。
“系统。”
“以‘刘福生’为节点，扫描南京城内所有相关的资金流向与人员网络。”
【指令确认。】
【启动【情报分析与预警】模块，关联‘红樱’案数据库。】
【精神能量-900点。】
吴融的眼前，幽蓝色的三维沙盘再次展开。
一个代表着刘福生的红色光点，在南京城的金融区亮起。
下一秒，无数条代表着资金流动的金色丝线，从这个光点射出，连接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大部分丝线，都流向了一些商铺、钱庄，这是正常的贪腐网络。
但其中有两条最粗壮的金色丝线，却指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一条，蜿蜒曲折，最终汇入了一个位于鸡鹅巷的豪华公馆。
公馆的主人，吴融的系统界面上，立刻弹出了一个名字。
叶秀峰，中统局总干事，cc系的核心骨干。
另一条，则更加隐蔽。
它通过七个不同的空壳公司账户，反复转手、洗白，最终，流入了军统局自己的后勤采购处。
吴融的瞳孔微微收缩。
好一招黑白通吃。
这个刘福生，不仅是中统的钱袋子，竟然还在军统的碗里分了一杯羹。
就在此时，系统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高风险权力斗争！】
【目标‘戴隐’，正在利用‘刘福生’案，策划针对中统局的全面打击。】
沙盘上，代表戴隐的那个光点，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攻击性红光，狠狠刺向代表叶秀峰的那个光点。
【推演结果：您作为案件的‘发现者’，被卷入派系斗争的概率为95%。】
【一旦被贴上‘军统派’的标签，您将成为中统的首要攻击目标。】
吴融睁开眼睛。
他知道，戴隐的下一步，就是来找自己。
他会拿着刘福生的口供，逼自己站队。
这是戴隐的阳谋。
自己破了“红樱”案，是功臣。现在，功臣需要为他这把“利刃”，递上投名状。
吴融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白纸。
他没有写任何关于叶秀峰或者中统的字。
他只写下了一个地址。
上海，法租界，霞飞路，113号。
以及一个名字。
程克祥。
一个早已被军统遗忘的、前上海站的叛徒。
……
半小时后。
戴隐推门而入。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脸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
“吴顾问，”他将一份文件扔在吴融桌上，“刘福生招了。”
吴融没有去看那份文件。
他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戴隐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吴融。
“他背后的人，是叶秀峰。”
戴隐的声音压得很低。
“中统的人，竟然敢和日本人勾结，庇护间谍。这件事，我必须马上向校长汇报。”
他看着吴融，等待着他的反应。
是震惊？是愤怒？还是同仇敌忾？
但吴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将自己刚刚写好的那张纸，推到了戴隐面前。
“戴局长，在我看来，刘福生的事，只是疥癣之疾。”
吴融的声音很平静。
“真正的心腹大患，是这个。”
戴隐愣住了。
他疑惑地拿起那张纸。
霞飞路113号？
程克祥？
这个名字，他想了足足十几秒，才从记忆的角落里翻了出来。
三年前，军统上海站的一个行动队长，因为贪墨经费，被他下令清除。
结果，行动失败，让这个程克祥带着机密文件叛逃了。
后来，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音讯。
这件事，是戴隐亲手督办的，也是他职业生涯中为数不多的污点之一。
“你什么意思？”戴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程克祥没死。”
吴融看着戴隐，一字一顿。
“他投靠了中统。现在，就住在霞飞路113号，由中统上海特科的一个小组，二十四小时保护。”
吴融的身体也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戴隐。
“他手里，掌握着当年您在上海布置的所有暗线的名单。”
“戴局长，您觉得，是抓一个贪财的刘福生重要，还是把这颗埋在您心里的钉子，拔出来重要？”
戴隐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捏着那张纸的手，青筋凸起，纸张的边缘被捏得变了形。
刘福生的案子，打的是中统的脸，是政治斗争。
但程克祥的存在，威胁的，是他戴隐自己的根基！
那些潜伏在上海的暗线，是他经营多年的心血！
如果被中统策反，或者被程克祥卖给日本人……
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吴融。
眼神里，不再是试探，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忌惮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吴融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件事，是军统内部的最高机密！
“这个情报，准确吗？”戴隐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更加嘶哑。
“戴局长可以派人去霞飞路113号对面的咖啡馆看看。程克祥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准时在那里喝一杯咖啡。”
吴融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验证方法。
戴隐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明白了。
吴融不是在选边站队。
他是在给自己递一把刀！
一把能插进中统心脏，并且能解决自己心腹大患的、最锋利的刀！
他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这种不求回报的姿态，反而让戴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好。”
戴隐停下脚步，重新走到吴融面前。
他深深地看了吴融一眼。
“吴顾问，这个人情，我戴某记下了。”
他收起那张写着地址的纸，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回头说了一句。
“刘福生的案子，我会压一压。先不向校长汇报。”
这是他的投桃报李。
门，关上了。
吴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戴隐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同盟”。
他用一个无法拒绝的情报，换取了自己在这场派系斗争中的中立地位。
接下来几天，侍从室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变化。
戴隐来吴融办公室的次数，明显变多了。
有时是讨论某个案子，有时，只是过来喝杯茶，闲聊几句。
在一次侍从室的内部会议上，讨论到一起发生在武汉的走私案时，戴隐甚至主动开口。
“这件事，我看可以听听吴顾问的意见。他在情报分析上的眼光，很独到。”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重新开始审视这个年轻人。
吴融的地位，在无形中，被迅速拔高。
而吴融，则利用系统，密切监视着中统的反应。
【系统提示：中统局已将‘刘福生’案的调查矛头，完全指向军统内部的贪腐问题，并未将您列为攻击目标。】
【恭喜宿主，成功规避派系斗争风险。】
吴融没有丝毫放松。
他打开系统界面，调出了中统几个核心高层的档案。
【姓名：徐恩曾】
【职位：中统局副局长】
【性格弱点：贪财好色，刚愎自用，迷信卜卦。】
……
吴融的目光在“迷信卜卦”四个字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已有了新的算计。
他开始在沙盘上，用一条条看不见的线，为这些人，编织一张未来的大网。
【系统提示：军统与中统的摩擦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在南京、上海、武汉等地的外勤人员，发生小规模火并七次。】
【警告：混乱的局势，为您安插‘种子’提供了机会，但也带来了不可预测的风险。】
机会，总是与风险并存。
吴融正准备对下一步的计划进行推演。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新来的机要秘书，捧着一个牛皮纸袋，走了进来。
“吴顾问，这是第三厅刚刚送来的加密文件，指定由您亲启。”
吴融接过文件袋。
上面，盖着一个血红色的“绝密”印章。
他拆开火漆，从里面抽出一份薄薄的文件。
文件的标题，只有寥寥几个字。
《关于南京地下党“杜鹃”小组活动情况的初步报告》。
吴融的目光，落在了报告的最后一行。
“……据反水人员交代，‘杜鹃’小组的核心成员，代号‘画眉’，已成功渗透进国民政府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