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丹高中二年b班。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排列整齐的课桌上,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粉笔尘灰。讲台上,老师正讲解着英文语法,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催眠的腔调。一切都仿佛与过去无数个平凡的上午没有任何不同。
但这平静之下,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暗流。
工藤新一坐在靠窗的位置,那是他“曾经”的座位。他微微侧着头,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看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又似乎什么都没看。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却照不进他那双空洞的、仿佛蒙着一层灰翳的湛蓝色眼眸。
他回来了,以众人期待已久的“英雄”姿态,完成了“重大机密任务”凯旋而归。女生们私下里依旧会为他脸红心跳,男生们也会投来羡慕或敬佩的目光。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归来的工藤新一,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会自信满满地指出老师小小口误、会在课堂上就忍不住和服部平次(已许久未见)争论案情的阳光侦探。他变得异常沉默,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都缺乏反应。偶尔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他能给出准确无误的答案,语气却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一台精密却冰冷的答题机器。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教室内一个不协调的音符,一个过于安静的、散发着无形寒气的黑洞。
而在他周围,则形成了一个更加诡异的气场。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依旧如同过去那样,是他最亲近的同伴。课间,她们会自然地聚集在他的课桌旁。园子会努力地说着一些校园八卦或时尚话题,试图活跃气氛,但她的眼神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心不在焉和紧张,仿佛在扮演一个熟悉的角色,却总担心会穿帮。
兰则安静得多。她常常只是默默地坐在新一旁边的空位上,替他整理好桌面上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课本,或是将泡好的、温度恰到好处的茶轻轻推到他手边。她的动作依旧温柔,看向新一时的眼神却复杂得令人窒息——有深入骨髓的痛苦,有扭曲执着的爱恋,有一种近乎母性的保护欲,更深处,则是一片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冰冷的黑暗。她很少主动说话,但每当有新一以外的同学试图靠近,或是老师投来过于关切的目光时,她便会抬起眼,用一种看似礼貌实则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警告意味的眼神,无声地划出界限。
而最令人望而却步的,是偶尔会出现在教室后门或者窗外走廊上的那个身影——京极真。他高大的身躯和沉默冷硬的气场与校园氛围格格不入。他并不做什么,只是靠着墙,或者 simply standing there,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只锁定在铃木园子一人身上。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让整个二年b班的学生乃至老师,都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和恐惧,不敢轻易靠近那个以工藤新一为中心的、仿佛被无形力场笼罩的区域。
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极其扭曲的“日常”图景。
看似恢复了原状——侦探归来,青梅竹马陪伴左右,富家千金依旧活泼,甚至还多了一个强大的守护者。
但内在的核,早已腐烂变质。
午休铃声响起。
学生们纷纷拿出便当,教室里的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
新一没有动。他的桌上空空如也,似乎对食物毫无兴趣。
兰默默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双层便当盒,打开,里面是精心制作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甚至摆成了可爱的图案,是她过去常给柯南(新一)做的款式。她将便当轻轻放到新一面前,又放上一双筷子。
“新一,吃点东西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新一的眼珠缓缓转动,视线落在便当上,又缓缓移开,重新望向窗外,没有任何表示。
兰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掐进了掌心。她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园子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忙打圆场:“哎呀,新一肯定是之前在外面吃惯了高级料理,看不上我们小兰的手艺了!不过小兰,今天的玉子烧看起来超成功哦!他不吃我吃!”她说着就要去夹。
“园子。”京极真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提醒。
园子的动作顿住了,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有些讪讪地打开了自己的便当盒,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京极真这才将目光稍稍从她身上移开,但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周围的同学远远看着这边,窃窃私语。
“工藤同学好像还是没什么精神啊……”
“毛利同学真辛苦,一直照顾他。”
“铃木同学和那个转校生……感觉好可怕,都不敢过去说话。”
“他们几个之间……总觉得怪怪的。”
这些议论声很小,却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兰和园子的心上,也扎在新一那早已麻木的神经末梢上。他们活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外面的人能看到他们,却无法真正触及,也无法理解罩子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和扭曲。
这“日常”,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和表演。
新一看着窗外,操场上的少年们奔跑着,追逐着足球,挥洒着汗水,发出畅快的笑声。那阳光下的、纯粹的、充满活力的世界,离他如此遥远,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抬起,轻轻碰触了一下脖颈。高领校服的衣领下,那冰冷的金属项圈紧紧贴着他的皮肤,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形状。
他所换来的“日常”,就是这无处不在的监视,这无法挣脱的枷锁,这青梅竹马变得陌生而可怕的陪伴,这活在众人目光焦点下却无比孤寂的牢笼。
他低下头,目光终于落回到那份精致的便当上。
然后,他缓缓地、机械地拿起了筷子。
他必须吃。
必须维持这具身体的基本运作。
因为他是“珍贵”的实验体。
因为他必须“配合”。
他夹起一块玉子烧,放入口中。味同嚼蜡。
兰看着他终于开始吃东西,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病态的满足和慰藉,仿佛这微不足道的顺从,就是她黑暗选择中唯一能抓到的微弱光芒。
园子偷偷松了口气。
京极真依旧沉默地守护着。
阳光依旧明媚。
教室里的谈话声、笑声依旧在继续。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正常。
但这正常,本身就是一个精心维持的、无比残酷的假象。他们所有人,都在这假象中,扮演着组织分配好的角色,一步步走向更深、更无法回头的黑暗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