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天的黎明,在一种近乎神圣的宁静中到来。天空依旧是洗练过的湛蓝,几丝薄云如天鹅的翎羽,高悬于苍穹之上。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海风轻柔,预示着这将又是一个干燥而炎热的日子。林凡在皮毯下醒来,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肌肉,尤其是手臂和背部,对昨日搬运石头的沉重记忆。他缓缓坐起,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肩关节,将这份疲惫视为劳动的勋章。
他照例起身,首先检查了昨夜灶膛里的余烬,添柴,吹燃。新的灶台使用起来愈发顺手,火焰集中在灶膛内,效率很高。早餐是昨晚剩余的炖肉,在灶上重新加热,热腾腾的食物下肚,迅速驱散了晨起的微凉和僵硬。
他首先进行每日雷打不动的巡视。走向陷阱的小径已被他踩得清晰可见。第一个陷阱毫无动静。第二个陷阱,机关被触发,但猎物挣脱了,留下几撮浅棕色的毛。他平静地重置好。走到第三个陷阱时,他看到了收获——一只肥硕的、羽毛鲜艳的野雉或类似的大型陆禽!这真是意外的惊喜!禽类的肉质通常更为细嫩。他熟练地处理了猎物,漂亮的羽毛也被他小心收起,或许日后有用。肉条挂上熏架,熏肉的种类愈发丰富。
处理完猎物,他来到溪边取水,并查看鱼塘。塘水已恢复清澈,那几条小鱼似乎又长大了一圈,在水中灵活地游弋觅食,数量似乎也稳定了。这个小小的生态循环正在稳步运行,成为他未来餐桌上可靠的保障。
随后,他目光坚定地投向储物间和那堆只完成了一小部分的石头地面。今天的核心任务明确:继续收集石头,并开始正式铺设。
他再次带上工具,走向溪边。阳光炙烤着河滩,卵石反射着晃眼的光。他不再局限于扁平的石块,只要大小适中、有一面相对平整,都被他纳入收集范围。他弯着腰,一块块地翻找、挑选,汗水滴落在滚烫的石头上,瞬间蒸发。这是一项极其枯燥、耗费腰力的工作。他一趟趟地将挑选出的石头装入藤筐,费力地拖回储物间。进程缓慢,每一次往返都只能增加一小堆石材。
接近正午,储物间内的石堆明显增大后,他才停下来休息。午餐是烤野雉腿和椰肉,鲜嫩的禽肉味道与之前的兽肉截然不同,带来了新的味觉体验。
午后的阳光最为毒辣。他决定开始铺设。他先在规划铺设的区域撒上一层干燥的细沙,作为找平层和基础。然后,他像最耐心的工匠,拿起一块块石头,仔细端详其形状,选择最平整的一面朝上,小心翼翼地将其嵌入沙层中,轻轻按压,使其稳定。他努力让石块之间尽可能紧密地靠拢,减少缝隙。
这比收集石头更需要技巧和耐心。石块形状各异,很难严丝合缝。他必须不断尝试、调整,有时甚至需要为某块石头专门寻找一个能与之匹配的“邻居”。进度慢得令人发指,往往忙碌好一阵子,回头看,只铺好了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腰背因长时间弯腰而酸痛难忍,手指也被粗糙的石边磨得发红。
但他并不焦躁。他全神贯注于眼前的这一块石头,思考着它的位置和角度。心绪在这种重复、专注的劳动中变得异常沉静。他享受这种将混乱无序的石块,慢慢拼凑成一片相对平整、稳固的地面的过程。
整个下午,他都在重复这个动作:挑选、放置、调整、压实。直到夕阳西斜,他才勉强铺完了储物间门口一小块区域,大约一平方米见方。虽然面积不大,但踩上去的感觉已然不同,坚实、平整,再也不会有泥泞沾脚。
虽然疲惫,但看着这小小的成果,他感到十分满意。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工程,他早有心理准备。
傍晚时分,他照例去海边。潮水正在退去,露出大片湿漉漉的沙滩和礁石。他在礁石间仔细搜寻,除了常见的贝蟹,他的目光被一种奇特的生物吸引——几只附着在礁石阴面的海胆,黑色的棘刺微微晃动。他小心地用树枝将它们拨入筐中,这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味。他还发现了一块被海浪磨圆的、巴掌大小的厚重玻璃块,边缘光滑,像是旧船上的舷窗玻璃,这又是极好的材料。
返回营地,晚餐便是这些海胆和几只螃蟹。他将海胆剖开,剔出里面橙黄色的生殖腺,生吃,味道鲜美无比,带着浓郁的海味。螃蟹则烤熟食用。
夜幕降临,油灯被点燃。他将其放在新垒的灶台上,灯光将灶台和那一小片已铺好的石地照亮。他坐在旁边,就着光亮,继续处理那只野雉的羽毛,将它们理顺,捆扎起来。也许以后能做一把扇子,或者一枚箭羽。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坚固的主屋,初具功能的储物间,冒着热气的灶台,一小片平整的石地,熏架上丰富的肉食,屋角的储水容器……这一切,无一不是他用这双手,从零开始,一点点创造出来的。
进步慢得几乎无法用日来衡量,但回过头看,变化又是如此巨大。
他知道,明天,他还要继续去溪边搬石头,要继续铺设地面,要检查陷阱,要照看鱼塘……
事情永远做不完,但他有时间,也有耐心。一件件做,一样样添。脚下的每一块石头,都在将他通往更稳固、更舒适生活的路基,一寸寸地垫高,铺实。
吹熄油灯,他躺回床上。身体的疲惫如同温暖的潮水,迅速将他带入睡眠。屋外,星河静谧,海浪低吟。在这片孤绝的天地间,他用自己的方式,沉默而坚定地书写着属于自己的生存史诗。而那未完成的石地,便是最新的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