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黑了,李子游跟虎妞师徒俩此刻正在雪地里大眼瞪小眼。
虎妞小脸蛋鼓着,一脸埋怨地说道:
“师父,你不是说附近有村庄能让咱俩舒舒服服睡一觉吗?”
“现在跟着你不光喝西北风,难不成大晚上真要以雪为被、以地为床?”
“这也太苦了!哪有本不用吃苦,偏要找苦吃的!”
李子游笑着赞赏道:
“不错不错,这几年字没白学,都能学以致用了。”
“师父!”虎妞娇嗔着跺了跺脚,带着点埋怨喊道。
“好了好了。”
李子游知道这会儿不是打趣虎妞的时候。
便仔细扫过四周冒着黑烟正被焚毁的村庄说道:
“这该是那北苍铁骑,见村里人都搬走了,恼羞成怒一把火烧了这儿。”
虎妞哼了一声,叉着小腰跺着小腿:“又是这群坏家伙,真讨厌!”
她凑到李子游身边,声音轻了些:
“师父,咱俩今晚真要在这雪地里待一晚?”
“那明早,指定成两堆圆滚滚的大雪人了!”
李子游无奈笑了笑说道:
“你整日里吃灵果,又有灵气护身。”
“本就不怕冷不怕冻,在外面凑合一晚又怎么了?”
“哼,俺还小,万一冻坏了咋办?”
虎妞说着,拉了拉李子游的衣角:
“师父,就咱这慢慢悠悠的,啥时候才能回小渔村啊!”
“虎妞出来都两年了,个头长了好些。”
“真不知道回去时,村长爷爷还认不认得出俺?”
这时,一旁的三花悄悄挪到虎妞身边,用身子挨着她想给她挡点寒。
虎妞顺势把小手塞进三花的厚毛里。
李子游看着这一幕,语气温和:
“村长爷爷指定挂念着你。”
“为师也是想着,带你看看北边的雪景,大武这会儿还没下雪呢。”
虎妞撇着小嘴说道:
“反正俺就不愿挨冻,早知道这儿这么冷。”
“还不如留在深海城等过年再走,小鱼儿哥哥和鱼儿姐姐,这会儿该成亲了吧!”
“哦?你是想你小鱼儿哥哥跟鱼儿姐姐,还是馋婚礼上那些好吃的了?”
李子游笑呵呵带着虎妞来到一道土墙旁说道:
“屋顶虽说烧没了,但这墙角能挡些风雪,为师简单拾掇拾掇,咱们凑合一晚。
虎妞听了虽还有点不情愿,却也乖巧地点点头。
麻利挽起袖子,迈着小短腿就朝另一处墙角跑去,脆生生喊道:
“师父,俺去帮你一起拾掇!”
刚跑没两步,她突然定住脚,小身子往前探了探,随即高声喊起来:
“师父!你快过来看!这儿怎么有一对夫妻抱着孩子呢?”
“这大雪天的,竟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火苗再烧过来,这仨不就全被烧焦了?”
“还好遇上俺虎妞这个大好人,不然可糟了!”
李子游闻言缓步走来,目光扫过墙角蜷缩的三人,转头对虎妞无奈道:
“你这丫头,仔细瞧瞧,这两人眉眼多像,分明是兄妹,哪来的夫妻?”
他低头瞅了眼两人怀里的孩子。
眉头微蹙,视线扫过周围未熄的火星残烟,轻轻摇头:
“唉,太残忍了。”
虎妞凑得更近,挠着后脑勺,一脸困惑:
“啊?原来是兄妹呀?”
“残忍啥呀!师父?我咋没看出来?”
李子游蹲下身,指尖离孩子寸许便停,声音沉了沉:
“你看这孩子,浑身气血亏空,是被人放干了血。”
“如今这模样,若是换了旁人遇上,怕是真的药石无医了。”
虎妞闻言眼睛猛地睁大,小脸上的困惑瞬间被惊得散去。
嘴巴微微张着,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
她盯着那孩子看了好一会儿,声音带着点发颤:
“ 这么小……谁这么坏啊?”
这时,三花也循着动静缓步走来,轻轻蹭了蹭虎妞的胳膊,像是在安抚她。
虎妞抬手摸了摸三花的耳朵,眉头紧紧皱着。
小脸上满是不解和心疼,转头看向李子游,脆生生喊了句:
“师父!”
李子游仔细打量了一眼孩子的面相,眉头拧得更紧沉声道:
“这孩子,将来的命太苦了。”
他指尖仍悬在半空,目光落在孩子苍白的小脸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叹惋:
“从小就要背负血海深仇,还要扛着国仇家恨。”
“打小就得被大义捆着,这辈子怕是难遂自己的心意活一回。”
虎妞听得似懂非懂,小手攥着三花的毛,眉头皱得更紧:
“啥是血海深仇?啥又是国仇家恨啊?”
她凑近孩子,小声音放得极轻:
“他这么小,咋要扛这些呢?”
李子游再仔细瞧了瞧那对兄妹,对着女子点评:
“巾帼不输男儿,心怀家国百姓,是个真正的好人,只叹她是女儿身。”
话到此处便住了口,摇了摇头,又移步到男子面前:
“可惜可惜,此人若为君主,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若做臣子,恐会愚忠,身不由己,到头来怕是要为护主赴死。”
李子游又重新打量了一眼三人,很快捋清了其间关联,随即低声喃喃:
“一个不适合当君王,一个不适合当臣子。”
他指尖轻点眉心,语气里掺着几分了然的叹惜:
“这兄妹俩,一个空有君王之才却无其位。”
“一个身怀抱负却是女儿之身,偏又护着这幼主,往后的路,难走啊。”
虎妞在旁听得更糊涂了,拉了拉他的衣角:
“师父,啥叫有君王之才却没位置?他们护着这孩子,咋就难走了?”
李子游没急着回答,只是弯腰轻轻拂去孩子脸颊上沾的碎雪。
又把目光转向那男子说道:
“这男子若生在帝王家,或许能撑起一方天地。”
“可他如今不过是护着幼主的臣子,空有君王的才略,却没有当上君王的机会。”
他转头看向那女子,继续道:
“至于她,女儿身本就难在乱世立足,偏又心怀家国,想护着幼主、护着百姓。”
“可这世道,哪容得女子轻易挑起重担?”
虎妞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小手紧紧攥着三花的毛发,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