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仙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堂堂仙人竟连山上的大黄牛都打不过!
狼狈地从水里爬出来,亏他还是仙人。
——虽掉进河里,身上衣发竟半点没湿,却掩不住窘迫。
他恶狠狠地瞪了眼山和那头老黄牛,不甘心地走了。
来前还口吐狂言,斥骂十九皇子的属下是废物,这回去该怎么交代?
只是他没注意到,路过的一条小船,有人将这窘态看得真真切切。
那船狭窄,仅搭着个小棚,里面坐着位年过半百的银发之人。
——满头银发用玉簪束起部分发髻,余下长发垂至腰际。
身着月白色宽袖长袍,衣袂轻扬。
他看着性子温和,此刻正淡然含笑坐在船中!
手持茶壶为面前棋盘边的茶盏斟茶,动作从容优雅。
单看这模样便知不简单,可任谁也想不到,这人竟是九皇子——君至仁。
船舷两侧各立着位玄色劲装侍卫,腰束宽带,肩背挺直如松。
两人面容冷峻,下颌绷得紧,眼风只扫向四周。
对仙师的窘态毫无波澜,只稳稳护着船中斟茶的九皇子。
九皇子望着那年轻仙师远去的背影。
忽然搁下茶壶哈哈大笑,眼底的嘲讽藏都藏不住。
——哪还有半分方才淡然优雅的模样。
他摇头笑叹:“这就是蓬莱来的仙师?连头牛都打不过,真是滑稽透顶的废物!”
两个侍卫依旧垂手立着,连眼尾都没动半分。
九皇子笑劲渐收,指尖摩挲着冰凉的茶壶沿。
目光再飘向年轻仙师彻底不见的地方,语气里带了丝自嘲的闷声:
“真是奇了怪了,蓬莱岛那碑的拓本。”
“本皇子翻来覆去看了不下百遍,怎么就摸不着入门的边?”
他顿了顿,指尖猛地攥紧壶柄,声音沉了些:
“若能修仙,谁还耐烦在这宫里,跟一群豺狼争那劳什子皇位。”
话落,又松开手,端起茶盏抿了口,方才的戾气竟又淡了回去。
九皇子眼底郁色未散,忽然似想起什么,朝左边抬了抬手。
左侧侍卫立刻上前半步,躬身应道:“殿下!”
“下面查得怎样?多少人靠那石碑成了仙师?”九皇子声音沉缓。
侍卫忙回:
“启禀殿下,共五人。说来也怪,这五人本是云上客舍伙计,先前交好。”
“修炼有成后,四人离村寻前程,只剩一个叫蛎子的留下。”
“守着村子,只打坐修行、打理事务,从不过问旁事。”
他顿了顿,又道:
“属下派人靠近过,都没了消息。那人看着憨实,实则难拉拢,不好相处。”
九皇子闻言点了点头,语气里添了几分赞赏:
“这才是仙师该有的样子——成了仙师,本就该随心所欲,犯不着跟人客套。”
他顿了顿,又嘱咐道:“这人便算了,往后莫再去叨扰。”
左侧侍卫躬身应道:“是。”顿了顿,又续道:
“这第二位,原名叫蟹子。”
九皇子眉头一皱:“叫什么?”
侍卫忙整理了话头,解释道:
“蟹子,就是河里的螃蟹。”
“哈哈,螃蟹?”九皇子笑了,“这位仙师如何?可像螃蟹那般横冲直撞?”
侍卫恭敬回道:
“并无。他离村后先去了知州府衙,见招捕头便应了聘,如今是燕州知府手下的捕头。”
九皇子摇了摇头,语气嫌淡:
“白瞎了这名字,毫无大志!对了,那燕州知府是谁?可堪拉拢?”
侍卫愣了愣,随即躬身答:“回禀殿下,这位知府殿下该有耳闻,名叫田为民。”
九皇子一听这名字,手猛地攥紧,险些掀翻面前棋盘,怒骂道:
“竟是这老匹夫!当年当着文武百官怒斥父皇。”
“还痛骂我们百位皇子,若非杨老大人拦着,他哪能活到现在!”
他深吸口气,又摇了摇头:“算了,通知下去,这个也不必拉拢了。”
侍卫顿了顿,见九皇子胸口起伏渐平,才敢续道:
“那第三位,原名叫土块儿,如今闯荡江湖,整日行侠仗义,在外名声倒极好。”
“自甘堕落!”
九皇子猛地将茶盏往棋盘上一磕,茶水溅湿了棋子,眼底刚压下的戾气又冒了头:
“身为仙师不珍惜仙缘,反倒去管江湖闲事,真是暴殄天物!”
骂完又烦躁地摆了摆手,语气冲得很:“下一个呢?别磨磨蹭蹭的!”
侍卫忙躬身:“第四位原名沙子,属下派了不少眼线!”
“可他踏出村子后就没了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九皇子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指节敲着桌面,语气里满是讥讽:
“这都是些什么破名字?”
“土块儿、沙子……对了,方才那废物仙师,原名叫什么?”
“回禀殿下,他原名贝子,便是海里贝壳的‘贝’。”
“哈哈!”
九皇子忽然仰头笑起来,笑声却冷得发颤。
手一把攥住桌角,指节泛白,方才的笑意在眼底碎得干干净净,只剩怒意翻腾:
“一群鱼虾烂贝,竟也有机会踏仙途!”
“都是一群目光短浅之辈,还全不懂得珍惜——真是气煞本皇子!”
九皇子骂完,指节狠狠揉了揉眉心,眼底怒意猛地压下去,只剩一丝阴鸷浮动:
“看来也只有那‘土块儿’还能试试。”
他顿了顿,指尖在棋盘上划过,声音冷得发沉:
“传下去,他不是爱行侠仗义吗?”
“就给他设个局,先让他身败名裂,到时候再逼他来投,不信他不为本皇子所用!”
侍卫脸上半分诧异没有——早摸透了九皇子的手段,当即躬身:“手下遵命!”
九皇子挥了挥手,语气又沉了些:
“其他人呢?除了这五个,再没人从石碑修成仙法吗?”
“再没有了。”侍卫忙回:
“自贝仙师把石碑的事禀了陛下,陛下就派人把碑圈起来了。”
“先前也有不少江湖人去观摩,可连半分门道都没摸着。”
“奇了。”
九皇子皱紧眉,指节敲着桌沿:
“同样的内容,怎么有的人能成,有的人不行?”
“难道仙缘被这五个吸光了?”
话刚落,他又猛地摆手,眼底闪过一丝疑窦:
“不对,没这么简单!”
“肯定是这五人修炼时,还有我们没查到的门道——接着查,往细了查!”
“是!”
话音刚落,河面上突然卷来一阵风,一张黄符“啪”地贴在九皇子脸上。
他猛地扯下,盯着符纸纹路,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不是方才那废物仙师唤火球用的符?”
侍卫凑近看了两眼,忙点头:“回禀殿下,正是!”
“呵呵,真是天助我也!”
九皇子攥紧黄符,眼底亮得吓人:“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符纸飘过来!”
“是!”
两侧侍卫当即纵身跃起,轻功掠在河面上方,将飘在半空的几张黄符全接了下来。
小心护着不让河水浸到,稳稳递回九皇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