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踏进暗卫居所时,玄影正靠在墙边。他脸色发青,额头全是冷汗,一只手按着腹部的绷带,另一只手却紧紧攥着一块烧焦的布片。
萧景珩站在他面前,没有说话。他知道玄影醒来不容易,也知道他一定会带来消息。
玄影抬头,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皇后……与独孤漠约定三日为期。若内乱成功,他们直接攻入皇城。若失败……就用佯攻引您出城。”
萧景珩低头看他。“他们知道我们清除了内奸?”
“知道。”玄影喘了一口气,“他们在等您慌。等您调兵回防,离开京城中枢。只要您一动,他们就在野战中围杀。”
萧景珩眼神沉了下来。他早料到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可现在不一样了。城内隐患已除,南门守将换人,粮草调度由亲信掌控。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
“叛军主力在哪?”他问。
“三十里外鹰嘴峡后的山谷。”玄影说,“前锋只是试探。真正的军队藏在那里,有火油车、云梯、重甲兵。他们以为您不敢出战,所以故意放慢节奏,想耗尽城中士气。”
萧景珩点头。他走到桌前,摊开地图。手指落在鹰嘴峡的位置。
那里是条窄道,两侧是高地,中间只容三马并行。一旦进入,退路极易被断。
“他们想让我追击。”他说,“那我就追。”
玄影看着他。“您要设伏?”
“不是设伏。”萧景珩声音低,“是钓鱼。他们以为我怕乱,我就乱给他们看。”
他转身走出屋子,直奔校场。天还没亮,风从城墙上刮下来,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校场中已有将领列队等候。他站上高台,把计划说了出来。
南门守军要在今晚换防时制造混乱。丢下几面旗帜,扔掉一些粮袋,让哨塔看起来无人看守。还要有人故意喊话,说镇北王下令撤兵,城防即将放弃。
“要像真的一样。”他说,“让他们相信,我们撑不住了。”
一名副将问:“万一他们不来呢?”
“他们会来。”萧景珩说,“独孤漠需要速战。他等不了太久。朝廷援军已在路上,他必须在五日内解决我。所以他一定会倾巢而出。”
他又下令,命玄影带二十名精锐,连夜潜伏鹰嘴峡两侧高地。不得生火,不得出声,等叛军过半再动手。滚石落木为号,封锁退路。
另派骑兵三百,埋伏官道两侧林地。待敌军深入,从侧翼包抄,切断阵型。
最后他说:“对外传令,镇北王将于明日亲率主力迎敌,出城三十里决战。”
底下将领领命而去。
萧景珩回到城楼,站在了望台边。他望着南方的夜色,没有一点光亮。但他知道,那里藏着一支军队,正等着他犯错。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第二天清晨,斥候快马回报:叛军前锋昨夜夺下南门外两座哨塔,未遇抵抗。他们在塔上升起黑旗,派人四处宣扬“镇北王畏战不出”。
萧景珩站在城楼上听完,脸上没有表情。
他知道,这是开始。
到了中午,又有消息传来:大批叛军正沿官道北上,携云梯八架、火油车十二辆,阵型密集,先锋已过十里坡。
“是主力。”副将说。
萧景珩点头。“让他们进来。”
傍晚时分,叛军主力进入鹰嘴峡。人数超过两千,战鼓声震得山石微颤。他们走得很快,似乎急于赶到城下。
萧景珩立于城楼高台,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中握着一面铜镜,用来反射夕阳的光。
当最后一队叛军踏入峡谷,他举起铜镜,将光线投向远处山头。
那是信号。
片刻之后,鹰嘴峡上方传来轰隆声。巨石滚落,砸断道路。两侧高地火把骤然亮起,伏兵现身。林间战马奔腾,尘土飞扬,骑兵从两翼杀出。
杀声冲天。
叛军阵型大乱。前面的想进,后面的想退,却被堵在中间。火油车翻倒,引燃路边枯草。浓烟滚滚升起。
萧景珩放下铜镜,对身边副将说:“传令下去,关闭南门,加强城墙守备。防止残部绕后偷袭。”
副将领命而去。
他依旧站在高台上,目光锁定战场方向。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道淡淡的疤痕。
这时,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王爷!玄影大人派人送信——”
他接过信,打开。
纸上只有几个字:
“敌首仍在军中,未见独孤漠踪迹。”
萧景珩盯着这几个字,没动。
他知道,真正的对手还没露面。
他把信收进怀里,转身走下高台。脚步沉稳,一步也没停。
城楼下,战鼓再次响起。守军已准备就绪,刀出鞘,箭上弦。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天边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
夜彻底黑了下来。
远处山谷的喊杀声还在继续,但节奏变了。不再是混乱奔逃,而是有组织地结阵抵抗。
萧景珩停下脚步。
他听见了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