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混沌低语与薪火计划
白夜的信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守墨心中漾开层层不安的涟漪。“归墟之宴”、“信标已亮”，简短的词语背后，是墨渊那庞大而狰狞的计划正式浮出水面的宣告。
图书馆古籍修复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赵明宇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试图追踪那条未知号码信息的来源，屏幕上复杂的代码流如同瀑布般刷新，最终却只显示出一行红色的“Error: Signal lost in chaotic noise field（信号丢失于混沌噪声场中）”。
“追踪不到，发送端被某种强大的混沌能量场遮蔽了，技术手段无效。”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挫败感。
苏小婉双手紧握着一块晶璧界的水晶碎屑，闭目凝神，灵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仔细扫描着周围空间的每一丝细微波动。“共鸣信号……还在，非常微弱，但指向性似乎更清晰了一点。它……像是在等待，或者被什么东西……逐渐激活。”她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困惑，“而且，我好像感觉到，除了那个遥远的‘外部’指向，在我们世界内部，似乎也有某种东西在……隐隐回应它？很模糊，像是回声。”
陈昊听得一头雾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内部也有？难道是墨渊那老小子已经在我们这儿埋了雷？”
“不无可能。”玄圭的玉简悬浮在空中，光芒严肃地流转，“墨渊布局多年，青州大学本就是关键节点之一。若有‘信标’被激活，引来‘归墟’的注视，此界内部存在呼应点，是极大概率事件。关键在于，这个‘呼应点’在哪里？是另一个‘阵眼’，还是……某个特殊的‘人’或‘物’？”
林守墨沉默地听着众人的分析和推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体内的“枢”之力在缓慢而坚定地恢复，那份因晶璧界毁灭而沉淀的沉重，此刻化为了更加清晰的危机感。他看向窗外后山的方向，白夜最后那瞬间爆发的混乱气息让他心悸，但也让他确认，白夜掌握着关键信息。
“联系白夜。”林守墨最终做出决定，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需要知道他在‘源点之种’里看到了什么，也需要他关于‘信标’和‘呼应点’的判断。他是目前唯一可能接近真相核心的‘知情者’。”
“怎么联系？那家伙神出鬼没的。”陈昊皱眉。
林守墨走到窗边，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了后山那座废弃的天文台上。“他不是喜欢看‘剧目’吗？那我们就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舞台’。”
夜色再次笼罩青州大学。后山废弃天文台内，白夜依旧盘坐在那惨白的符文阵图中。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并未完全沉浸于对“源点之种”的研究，而是分出了一部分心神，警惕地感知着外界。
林守墨会来找他，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他发出的那条信息，本就是一枚精心投下的诱饵，或者说，是一次危险的试探。他想看看，这位背负着“枢”之力的“辅导员”，在得知“归墟之宴”的冰山一角后，会作何反应。
果然，当林守墨独自一人，踏着月色，出现在天文台破损的门口时，白夜嘴角勾起了一抹预料之中的弧度。
“稀客啊，‘辅导员’。”白夜没有起身，猫瞳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光，“怎么，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寻求合作的？”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紧绷。
林守墨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目光扫过地面上那诡异而复杂的阵图，最后落在悬浮于阵眼、光芒温润的“源点之种”上。“我来确认信息。‘归墟之宴’是什么？‘信标’指向哪里？内部的‘呼应点’又是什么？”
直截了当，没有任何寒暄。
白夜轻笑一声，指尖缭绕着一缕惨白的混沌之气，轻轻触碰着“源点之种”的表面，引得其光芒微微荡漾。“真是心急。不过，看在你我好歹也算‘同生共死’过的份上，透露一点也无妨。”
他抬起眼，猫瞳中映出林守墨严肃的脸：“墨渊，你的好师叔，他疯了。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毁灭或统治，他想要的是……‘重构’。”
“重构？”林守墨眉头紧锁。
“没错。”白夜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描绘恐怖画卷般的森然，“他游走于各个世界，引导或加速它们的毁灭，并非只为力量。他在收集——收集世界消亡瞬间产生的‘归墟之印’，那是一个世界所有存在痕迹被彻底抹除时，最后的哀嚎与绝望凝聚成的‘印记’。他在用这些印记，锻造一件武器，或者说，一个……‘祭坛’。”
“祭坛？”
“一个足以打破现有一切秩序壁垒，强行沟通‘终极虚无’，引来真正‘混沌’的祭坛。”白夜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冰冷，“他相信，唯有借助那原初的、无善无恶、只知同化与吞噬的混沌本源，才能彻底清洗这个在他看来早已‘污秽不堪’的多元宇宙，然后在废墟上，按照他的理想，‘重构’一切。”
林守墨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为何墨渊的理念会让师门分裂，会让那么多邪修追随。这已不仅仅是偏执，而是彻头彻尾的、拉上所有存在为其疯狂理想殉葬的终极毁灭！
“晶璧界，就是他的一个‘燃料库’和‘信标点’。”白夜继续道，“那个世界的毁灭，为他提供了高质量的‘归墟之印’，同时，其消亡的坐标和规则残响，也被他烙印下来，成为了指引‘混沌’降临的‘信标’之一。你手下那个小灵媒感知到的共鸣，就是信标被激活，开始呼唤同类，并寻找此界内部能与‘归墟’产生共鸣的‘基点’——也就是‘呼应点’。”
“呼应点……会是什么？”
“可能是另一个即将毁灭或已被标记的世界在此界的投影残留，也可能是一件蕴含着强大‘虚无’属性的禁忌之物，甚至可能是一个……灵魂本质与‘归墟’亲近的特殊个体。”白夜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守墨一眼，“比如，像我这样的‘异数’，或者……某些被墨渊蛊惑、灵魂已堕入黑暗的存在。”
就在林守墨与白夜在天文台内进行着决定未来走向的密谈时，青州大学另一处不为人知的角落——位于老校区地下的、废弃的防空洞系统深处，一场隐秘的仪式正在进行。
这里空气污浊，墙壁上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早已干涸的、意义不明的暗红色涂鸦。在最大的一个洞窟中央，几名身披暗渊组织黑袍、但气息明显比之前图书馆地下那些信徒更加强大、更加狂热的执事，正围绕着一个简陋却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小型祭坛。
祭坛上供奉的，并非什么神像，而是一块不断蠕动的、仿佛由纯粹黑暗构成的粘稠物质。它像是有生命般搏动着，散发出与晶璧界毁灭时相似的、令人作呕的归墟气息。
为首的一名执事，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疤痕，他双手高举，用一种扭曲而古老的语言吟诵着：
“以消亡世界之哀叹为引，以暗渊之意志为桥，呼应彼端之信标，指引伟大归途之降临……”
随着他的吟诵，那块黑暗物质搏动得越发剧烈，散发出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波纹扫过墙壁，那些暗红色的涂鸦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血管般微微蠕动，散发出微弱的红光，与黑暗波纹隐隐共鸣。
同时，在洞窟的角落阴影里，空间微微扭曲，一个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现。他全身笼罩在比夜色更深的黑袍中，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同古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睛。他静静地看着仪式的进行，没有任何动作，却让整个洞窟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正是失踪已久的墨渊！
他并非亲自操控仪式，而是如同一个冷静的导演，观察着“演员”们的表现，评估着“舞台”的效果。
“感觉到了吗？”墨渊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晶璧界的信标已被完全激活，它正在与此地积聚的‘虚无’之力产生共鸣。很快，第一个‘基点’就将成型。当‘基点’与‘信标’完全连接，‘归墟之宴’的请柬，就将正式送达这个世界。”
他微微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层，看到了夜空，看到了那无形的、正在逐渐编织成型的毁灭之网。
“守墨，我的好师侄……当你还在为那些渺小的生命奔波时，可曾看到这注定到来的、宏伟的终局？你的‘守护’，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是何等可笑与无力……”
天文台内，林守墨消化着白夜带来的惊人信息，心情沉重如铁。墨渊的计划之庞大与疯狂，远超他的想象。
“我们必须阻止他。”林守墨的声音斩钉截铁，“找到并摧毁信标和呼应点。”
“阻止？谈何容易。”白夜收回触碰“源点之种”的手指，惨白幽光收敛，“信标与世界的消亡本质绑定，除非你能逆转晶璧界的毁灭，否则几乎不可能单独摧毁。至于呼应点，它隐藏在现实的表象之下，与世界的负面情绪、积累的黑暗能量息息相关，如同附骨之疽，难以精准定位和根除。”
他话锋一转，猫瞳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不过……也并非全无办法。”
他再次看向手中的“源点之种”。“墨渊采集‘归墟之印’，是想引来混沌，重构一切。那么，我们或许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什么意思？”
“利用这颗‘源点之种’。”白夜缓缓道，“它承载着一个世界最后的生机与希望，是‘存在’对‘虚无’最纯粹的反抗。如果能将其力量激发，或许可以干扰信标的共鸣，净化或抵消呼应点的侵蚀，甚至……在‘归墟之宴’上，为这个世界争取一线生机。”
他看向林守墨，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但这需要你的‘枢’之力。你的力量是界定与维系的基石，是引导和稳定‘源点’能量的最佳导体。我们需要设计一个阵法，一个以‘枢’为骨，以‘源点’为心的……‘薪火阵列’。”
“薪火阵列……”
“没错。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点燃一堆篝火，虽无法照亮整个荒原，但至少能守护住火堆旁的一方净土，并能指引其他在黑暗中迷失的……可能存在。”白夜的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使命感的郑重，“这或许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有效的对抗方式。”
林守墨凝视着白夜，试图从他眼中分辨出这是又一个游戏，还是真正的合作。他看到了疲惫，看到了凝重，也看到了一丝……属于“观察者”之外的、名为“责任”的东西。
“我需要和团队商量。”林守墨没有立刻答应。这计划风险巨大，且完全依赖于白夜的技术和林守墨的力量，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白夜无所谓地耸耸肩，“时间不多了，‘信标’的共鸣只会越来越强。尽快给我答复。”
林守墨深深看了白夜一眼，转身离开了天文台。月光下，他的背影显得坚定而孤独。
白夜看着他离去，低头摩挲着掌心的“源点之种”，低声自语，仿佛在与那颗种子对话，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点燃薪火，对抗归墟……呵，这剧本，倒是越来越偏离我最初的设想了。不过……”
他的猫瞳中，倒映着那温暖的光芒，仿佛也被染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或许，这样的发展，也不算太坏。”
而在那幽深的地底防空洞，墨渊似乎也心有所感，微微偏头，望向了天文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开始吧，最后的……准备。”
暗潮，已化为汹涌的潜流，向着既定的终点，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