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临淄城外的临时营地区域,人声鼎沸,却又秩序井然。数万黄巾降兵被分批安置于此,他们面带惶恐、迷茫,甚至麻木,黑压压地坐满了大片空地。昨日那场如同噩梦般的战斗,尤其是黑骑营、无当营带来的恐怖冲击,早已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抵抗意志。
廖化全身披挂,率领一队精锐士兵,正在徐庶的指导下,紧张地进行着降军的甄别与整编工作。过程繁琐却至关重要。
首先是将老弱妇孺分离出来。这些人本就不是战斗人员,只是被裹挟的流民。登记造册后,由吏员引导,准备分批迁往平原、以及青州其他地广人稀的郡县,分发农具种子,安排屯田。这个消息对于这些饱经战乱、渴望安宁的百姓来说,无疑是天籁之音,许多人跪地磕头,感激涕零。
接着是对青壮降兵的筛选。愿意留下从军者,需经过严格体检和简单考核。通过者,被打散编入不同的新兵营,将由刘备军中的老卒担任基层军官,进行重新训练和思想灌输。不愿意从军者,也可选择与老弱一同去屯田。
而对于那些原黄巾军中的大小头目,则进行单独、严格的审查。手上沾满鲜血、恶贯满盈者,一经查出,立即严惩,以儆效尤。只是被迫从贼、并无大恶者,或可酌情给予机会,观察使用,或同样安排屯田。
整个过程,公开、公正,却又雷厉风行。降兵们看到希望,也看到规矩,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他们意识到,这位刘使君,似乎真的和以前的官员不一样。
州牧府内,刘备正与刚刚赶来的孙乾详谈。
“公佑,劝降管亥之事,干系重大,有劳你了。”刘备郑重道。
孙乾面容敦厚,眼神却透着智慧与坚定:“主公放心,乾必不辱使命。管亥此人,与司马俱不同,颇重乡谊,其部众也多以同乡为主,并非嗜杀之辈。如今司马俱败亡,我军兵威正盛,主公又广施仁政,此时劝降,正当其时。乾当陈说利害,晓以大义,力争其率部来归。”
“好!需要带何礼物,调派多少护卫,皆由你决定。”刘备给予充分信任。
“礼物不必奢华,显诚意即可。护卫……只需精干数人,人多反显心虚。”孙乾从容道。
送走孙乾,刘备又处理了一些积压政务。这时,徐庶和廖化联袂而来,汇报降军整编的初步结果。
“主公,降军处理颇为顺利。”徐庶道,“初步统计,愿归乡屯田者约三万余众,其中青壮劳力近万。愿留军者,经筛选,可得精壮约五千人,稍加训练,便可补入各营。其余皆为老弱妇孺,已开始分批安置。”
廖化补充道:“降卒之中,亦发现一些勇力过人或略有统率之才者,已单独列出,可供主公斟酌任用。”
刘备满意地点点头:“甚好。有劳元俭了。新补入的兵员,训练务必抓紧,要让他们明白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喏!”廖化领命。
徐庶稍作犹豫,又道:“主公,如今临淄初定,降军甚众,虽处理得当,然每日消耗粮草巨大。青州疲敝,长远来看,仅靠平原输血,恐难以为继。庶有一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备抬手:“元直但说无妨。”
徐庶神色凝重:“主公如今身为青州牧,据有临淄,手握重兵,威震一方。此乃可喜之势。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袁本初表奏主公为州牧,其心并非单纯,实为驱虎吞狼,将主公困于青州乱局。如今主公迅速平定临淄,展现雷霆手段,袁本初得知,会如何想?他是否会担心主公坐大,成为其图谋冀州之阻碍?此外,北公孙,南陶谦,乃至兖州刘岱,皆会如何看待主公?”
刘备闻言,神色也严肃起来:“元直所虑,深谋远虑。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徐庶道:“当务之急,乃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呃,暂敛锋芒。对外,需继续示弱,尤其对袁绍、公孙瓒等强邻,可多遣使节,言辞恭顺,强调青州黄巾未平,民生凋敝,亟需休养生息,绝无外扩之心。对内,则加速整合力量,消化战果,积蓄实力。待根基稳固,羽翼丰满,再图后举。”
刘备沉吟良久,缓缓点头:“元直之言,老成谋国。如今确非张扬之时。便依你之计,对外文书,皆以谦恭、求助之姿态发出。另外,可将部分降军屯田之成效,以及我军‘艰难’平乱之过程,有意无意透露出去,让外人以为,我刘备虽得青州,实则焦头烂额,不足为虑。”
“主公英明!”徐庶拜服。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低调发展,闷声发大财,才是乱世生存乃至崛起的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