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驿内的烛火摇曳了一夜,也映照了刘备与郭嘉谋划至深的思绪。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郯城略显残破的街道上时,刘备已然精神奕奕地坐在了州牧府的正堂之上。他深知,名分已定,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关乎生死存亡,稳固内部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宣糜别驾、陈元龙、曹豹将军。”刘备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回荡在略显空旷的大堂内。
首先进来的是糜竺。他依旧是一身儒雅袍服,神色恭敬却不失从容。对于这位历史上倾尽家财、并将妹妹糜夫人嫁与自己的忠实拥护者,刘备心中充满了感激与信任。
“子仲,请坐。”刘备亲自起身相迎,态度恳切,“昨日仓促,未及深谈。备得陶公托付,骤领徐州,心中实是惶恐。子仲乃徐州柱石,家业深厚,更兼忠义,日后这徐州钱粮商贸、民生恢复之重任,非子仲莫属。”
糜竺见刘备如此器重,言语间毫无新主的架子,反而是推心置腹的托付,心中感动,连忙躬身:“主公信重,竺敢不竭尽全力!竺虽不才,愿倾糜家之力,并借助青州商贸渠道,尽快恢复徐州元气,以供主公驱策!”
“好!”刘备扶起糜竺,“有子仲此言,我心安矣。即刻起,便由你总揽徐州钱粮、度支、商贸诸事,一应人员调配,皆可由你先行决断,再报我知。”这份权力放得极大,几乎是给予了糜竺在经济领域的全权,足见信任。
糜竺再拜,声音微颤:“竺,必不负主公所托!”
接着进来的是陈登。这位年轻的谋士眼神明亮,带着几分审慎与探究。刘备深知陈登之才,若非历史变故,本可成为自己麾下顶尖的谋臣。此刻,他必须展现出足够的诚意和识人之明。
“元龙,久闻大名,今日方得细谈。”刘备笑容温和,示意陈登坐下,“陶公在任时,便常赞元龙有王佐之才。备新领徐州,于徐州人事、政务多有不明,亟需贤才辅佐。”
陈登谦逊道:“主公过誉,登年轻识浅,恐难当大任。”
刘备摆手,神色转为凝重:“元龙过谦了。备虽初至,亦知徐州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涌动。譬如这下邳国……”他刻意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陈登,“国相笮融,名义上尊奉陶公,实则拥兵自重,广聚钱粮,更借宣扬佛教吸纳流民,其心……恐非纯臣。元龙家族根基在下邳,对此人所作所为,当有所耳闻吧?”
陈登心中剧震!笮融之事,他陈家自然知晓,甚至暗中多有戒备,但他万万没想到,刘备昨日才接任州牧,今日便能如此精准地点出笮融这个隐患,且对其行为知之甚详!这份情报能力和洞察力,让陈登瞬间收起了所有轻视之心。
他深吸一口气,肃然道:“主公明察秋毫!笮融此人,确如主公所言,骄横跋扈,在其辖地内行事多有不法,更兼手握重兵,实乃徐州心腹之患。登……佩服!”
刘备见效果达到,便顺势道:“既如此,稳定下邳,制衡笮融,非元龙不可。我意,表奏你为徐州治中从事,总揽部分州郡政务,尤其协理下邳、东海事宜。望你借家族之力,暗中布置,务必使下邳不生乱局,若那笮融有何异动……”刘备眼神一冷,“需能即刻反制!”
陈登感受到刘备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赋予的重任,更惊异于其对局势的精准判断,心中拜服之感油然而生。他离席,郑重行大礼:“蒙主公不弃,委以重任!登必竭尽心力,稳定下邳,为主公看好这徐州南大门,绝不让笮融有机可乘!”
最后进来的是丹阳兵统帅曹豹。他身形魁梧,面带悍勇之气,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毕竟,他并非刘备嫡系。
刘备深知曹豹后来的结局,心中不免有些惋惜。此人统御的丹阳兵确是精锐,若能真心收服,必是一大助力。
“曹将军辛苦了!”刘备未等曹豹行礼,便抢先一步扶住他的手臂,“曹兵围攻郯城时,见将军于城头指挥丹阳子弟,奋勇抗曹,军容严整,备心甚慰!丹阳兵天下强兵,将军能将其统御得如此得法,更在曹兵猛攻下坚守郯城不破,此役,将军当居首功!”
这一番毫不吝啬的赞誉,大大出乎曹豹的意料。他原以为刘备会因他是陶谦旧部而有所疏远或打压,没想到竟如此肯定他的功劳。曹豹脸上闪过一丝激动,抱拳道:“末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刘备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真诚:“曹将军过谦了。徐州新定,军务为重。丹阳兵乃我军精锐,还需将军继续费心统领。此外,这东海郡的防务、城内治安,也需将军多多协助子龙、子义、管亥他们处理。望将军能与备同心协力,共保徐州安宁!”
刘备不仅让他继续统领核心兵力丹阳兵,还将东海郡的防务重任相托,这份信任和器重,让曹豹心中那点忐忑和隔阂瞬间消融大半。他单膝跪地,沉声道:“主公如此信重,豹纵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豹在此立誓,必效忠主公,丹阳兵上下,亦唯主公之命是从!”
一日之内,连续收服糜竺、陈登、曹豹三位关键人物,刘备初步稳住了徐州的核心——东海郡,并借助陈登的影响力,开始向下邳郡渗透。
处理完东海与下邳的紧急人事,刘备并未停歇。他亲笔修书一封,遣快马送往广陵。
信中,他首先高度赞扬了赵昱在广陵劝课农桑、储备粮草的政绩,称其为“徐州栋梁”。接着,他提及听闻赵太守因性格刚直,常行劝谏之事,对此表示由衷敬佩,称“方今乱世,正需直臣匡扶”。然后,他明确表示,请赵昱继续担任广陵太守,总揽广陵军政,并承诺将尽快调拨一批军械粮秣,增派部分精锐,助其巩固边防,抵御淮南袁术的觊觎。
广陵太守府内,赵昱捧着刘备的书信,反复看了数遍。信中言辞恳切,对他过往的遭遇似乎颇有了解,且给予了极大的自主权和实实在在的支持。这与他当年被陶谦由亲近到疏远,最终外放广陵的经历形成了鲜明对比。赵昱性格刚直,但不迂腐,他深知袁术对广陵的威胁。刘备此举,无论是真心还是权术,至少眼下对广陵、对他赵昱都是有利的。
“刘玄德……倒是个知人善任的。”赵昱沉吟良久,将书信小心收好,“且观其后行吧。”他决定暂且接受这份任命和支持,走一步看一步,但内心深处,对这位新任州牧的印象,已悄然偏向了积极的一面。
就在刘备忙于内政之时,一名亲卫匆匆来报:“主公,张辽张文远将军,已从河内归来,在外求见!”
“文远来了?!”刘备闻言,真是喜出望外!南皮一别,他深知张辽之能,更欣赏其信义,当日约定,终见回响。他立刻放下手中事务,对左右道:“快随我出迎!”说着,竟亲自大步向府门外走去。
州牧府外,风尘仆仆的张辽正牵着马,心中还有些许不确定。毕竟他离开吕布前来投奔,虽有过约定,但时过境迁……然而,他刚抬起头,便看见刘备身着州牧袍服,竟亲自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毫不作伪的欣喜笑容。
“文远!盼煞备矣!”刘备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张辽的手臂,“南皮一别,常思文远风采,今日文远归来,我心甚喜!”
张辽见刘备以州牧之尊,亲自出迎,言辞恳切,毫无架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热流,之前那点不确定瞬间烟消云散。他后退一步,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辽,漂泊之将,蒙主公不弃,信守当日之约,特来相投!从今往后,辽这条性命,便交与主公了!”
“快快请起!”刘备用力将张辽扶起,“得文远,如得猛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他拉着张辽的手便往府内走,“路上辛苦,且先歇息,我正好有一重任,非文远不能担当!”
入府坐定,刘备便直言道:“文远,徐州初定,北面琅琊郡与青州接壤,内部豪强林立,外部亦需防范,形势复杂。我欲命你独领一军,前往琅琊协助太守萧建进行协防,并逐步梳理郡内军务,将其真正纳入掌控。你可能为我分忧?”
独领一军,镇守一方!这是何等的信任!张辽没想到刘备刚刚接纳自己,便赋予如此重任,心中感激与激动难以言表,再次离席拜谢:“主公!辽甫来投效,未立寸功,便受此重托……主公知遇之恩,辽万死难报!请主公放心,辽必竭尽全力,稳定琅琊,练好新军,为主公守好北疆!”
看着张辽慨然领命而去的身影,刘备站在堂前,目光深邃。糜竺、陈登、曹豹、张辽……内政、军事、边防,关键节点上都已初步安排上了可信之人。虽然广陵赵昱还需观察,下邳笮融、彭城薛礼更是隐患,但至少,一个稳固的框架正在他手中缓缓搭建起来。
“根基……总要一步步夯实。”他低声自语,阳光照在他坚毅的脸上,那双眸之中,是对未来的无限期许与不容动摇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