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爷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没有平日爽朗的笑容。他挡住姜岁晚的去路,目光落在她略显臃肿的腰腹处。
“这么晚,格格穿着丫鬟衣服,是要去哪里?”十三爷问道。
姜岁晚稳住心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屋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下雨天散步?”十三爷轻笑,“不如我陪格格去城隍庙后巷走走,那里清静。”
她心知无法拒绝,只能跟着十三爷走。雨又下大了,泥泞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城隍庙后巷狭窄阴暗,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地上汇成小水洼。十三爷突然转身,剑已出鞘,剑尖停在姜岁晚咽喉前三寸处。
“姜格格好手段,连福晋的手札都敢伪造。”十三爷冷笑,“只是不知四哥知道你与八哥暗通款曲,会作何感想?”
姜岁晚感到袖中的银铃微微发烫,贴身的玉佩也开始发热。她握紧银铃,感受着玉佩传来的温度。
“十三爷这话从何说起?”她盯着剑锋上的雨珠,“我从未见过八爷,何来暗通款曲之说?”
“福晋院里的匣子,里面的信件在哪?”十三爷的剑又往前递了半分。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突然轻笑出声:“十三爷既然认定我与八爷有往来,为何不直接告诉王爷?”
十三爷眼神一凛:“你以为我不敢?”
“你敢,但你不会。”姜岁晚迎上他的目光,“因为那些信件里,有你和八爷往来的证据。”
剑尖微微颤抖。十三爷的脸色在雨中显得格外阴沉。
“胡说八道!”
“年氏死的那天,你送去一盒点心。”姜岁晚缓缓道,“福晋看见年氏吃后不适,记录在手札里。你取走账册,不就是为了找这本手札?”
十三爷突然收剑,却又迅速刺出。这一剑来得极快,直取她心口。
姜岁晚袖中的银铃突然发出清脆声响。一道黑影从墙头跃下,剑光一闪,格开了十三爷的剑。
来人蒙着面,持剑护在姜岁晚身前。
“什么人?”十三爷厉声喝道。
蒙面人不答,只是摆出防御姿势。十三爷再次出手,两人在狭窄的巷子里交手,剑刃相击的声音被雨声掩盖。
姜岁晚趁机后退,袖中的银铃不停震动。她注意到蒙面人的剑法路数似曾相识。
十三爷久战不下,突然虚晃一剑,直取姜岁晚。蒙面人及时回防,手臂被划出一道血痕。
“走!”蒙面人低喝,推了姜岁晚一把。
她踉跄几步,回头看见十三爷的剑已经指在蒙面人咽喉。
“摘下你的面巾。”十三爷命令道。
蒙面人缓缓抬手。就在面巾即将揭下的瞬间,远处传来打更声。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十三爷动作一顿。蒙面人趁机挣脱,几个起落消失在雨幕中。
十三爷没有去追,而是转身看向姜岁晚。
“看来格格身边能人不少。”他收剑入鞘,“但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
姜岁晚握紧袖中的玉佩,那灼热的温度已经消退。
“十三爷若问心无愧,何必怕我查证?”
“问心无愧?”十三爷大笑,“这朝堂之上,谁人问心无愧?四哥?八哥?还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臣?”
他向前一步,压低声音:“你以为四哥就干干净净?他手上沾的血,不比任何人少。”
姜岁晚沉默不语。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冷得她微微发抖。
“把东西交出来,我保你平安离开京城。”十三爷道,“否则……”
“否则如何?”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苏培盛撑着伞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名侍卫。
“十三爷,王爷请您回府。”苏培盛语气平静,“说是得了新茶,想与您共品。”
十三爷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如常。
“这么晚,四哥还没睡?”
“王爷说,有些事想不明白,睡不着。”苏培盛看向姜岁晚,“格格也请回吧,王爷惦记着您呢。”
十三爷冷哼一声,率先朝巷外走去。经过苏培盛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
“苏公公真是忠心,这么晚还出来寻人。”
“分内之事。”苏培盛微微躬身。
回府的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语。雨渐渐小了,街道上空无一人。
快到王府时,十三爷突然开口:“姜格格,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十三爷教诲的是。”姜岁晚淡淡道。
王府门前灯火通明。胤禛披着外衣站在门口,面色不悦。
“这么晚,去哪了?”他看向姜岁晚,又瞥了眼十三爷。
“碰巧遇见姜格格在外散步,便陪她走了走。”十三爷笑道,“四哥怎么还没歇息?”
胤禛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姜岁晚湿透的衣裳上。
“去换身干净衣服,来书房。”
书房里炭火烧得正旺。姜岁晚换好衣服进来时,胤禛和十三爷已经坐在那里。苏培盛在一旁斟茶,动作从容。
“说吧,怎么回事。”胤禛端起茶盏,语气平淡。
十三爷抢先开口:“我在城隍庙后巷遇见姜格格,她一个人,说是闷得慌出来走走。”
“一个人?”胤禛看向姜岁晚。
“是。”她低头道,“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气。”
“透气需要穿丫鬟衣服?”胤禛放下茶盏,“需要去城隍庙后巷那种地方?”
姜岁晚不知该如何回答。袖中的银铃突然轻微震动,她下意识按住手腕。
这个动作没有逃过胤禛的眼睛。
“手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冷。”她缩回手。
十三爷轻笑:“姜格格方才可不是这样。在巷子里,可是伶牙俐齿得很。”
胤禛看向十三爷:“你们在巷子里聊了什么?”
“聊了聊年氏的死,聊了聊福晋的手札。”十三爷坦然道,“姜格格似乎对这两件事很有兴趣。”
姜岁晚感到玉佩又开始发热。这次的热度比之前更强烈,烫得她几乎要叫出声。
“我……我只是好奇。”她勉强道。
胤禛沉默片刻,突然对十三爷道:“你先回去休息。”
十三爷显然没料到这个结果,愣了一下才起身。
“四哥……”
“回去。”胤禛语气不容置疑。
十三爷行礼告退,临走前深深看了姜岁晚一眼。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胤禛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
“现在可以说了,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岁晚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实话。袖中的银铃震动得更厉害了。
“十三爷他……”
“他怎么了?”胤禛转身,目光锐利。
“他拔剑指着我。”姜岁晚终于说出口,“在城隍庙后巷。”
胤禛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手指轻轻敲着窗棂。
“为什么?”
“他说我伪造福晋手札,说我与八爷暗通款曲。”姜岁晚感到玉佩的热度渐渐消退,“他要我交出什么东西,但我不知道是什么。”
胤禛走回书案前,取出一本册子。
“这是福晋院里的账册,十三弟今早取走的。”他翻开一页,指着一处记录,“这里记载年氏死前一日,十三弟确实送去一盒点心。”
姜岁晚的心跳加速:“那福晋的手札……”
“在这里。”胤禛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旧册子,“苏培盛今早交给我的。”
她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你早就知道?”
胤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十三弟与八弟往来,是我授意的。”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姜岁晚头上。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年氏的死……”
“年氏是自尽。”胤禛合上册子,“她得知兄长获罪,畏罪自尽。十三弟送点心是真,但点心无毒。”
姜岁晚感到一阵眩晕。如果十三爷是清白的,那密信和手札上的记录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福晋的手札上明明写着……”
“福晋的记录有误。”胤禛打断她,“她看见年氏不适,误以为是中毒,实则是心病。”
姜岁晚还想再问,胤禛却摆摆手。
“今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十三弟那边,我自有安排。”
她只能点头称是。
回到房中,姜岁晚取出密信和手札副本,越看越觉得疑惑。如果十三爷是清白的,为何苏培盛要送伞示警?为何会有蒙面人出手相救?
她重新检查妆奁暗格,发现里面多了一张字条。
“信已调包,勿再追查。”
字迹与苏培盛平日的一样。她拿着字条,陷入沉思。
窗外,雨终于停了。天边泛起微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姜岁晚吹熄烛火,和衣躺在床上。她想起十三爷在巷子里的眼神,想起胤禛在书房里的话语,想起蒙面人护在她身前的背影。
这一切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真相?
远处传来鸡鸣声。她闭上眼,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既然胤禛说自有安排,那她就等着看这场戏如何演下去。
只是袖中的银铃,偶尔还会轻微震动,提醒她危机尚未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