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晨光刚漫过雁归村的土坯房,村巷里就响起了扫帚摩擦地面的 “唰唰” 声 —— 村民和流民们扛着扫帚、提着水桶,从村东头的粮仓扫到村西头的磨房,连墙角的蛛网、路边的草屑都不放过。晋北有 “腊月扫尘,除旧迎新” 的老话,除夕前得把村里的 “旧晦气” 扫干净,才能迎 “新年福”,流民们是第一次在雁归村过年,干起活来比谁都卖力,像是要把过去的颠沛都扫进尘土里。
“扫尘得从房檐往下扫,先扫蛛网再扫地面,不然灰尘又落回窗台!” 张婶站在自家院门口,教刘嫂用长杆绑扫帚,杆头的扫帚绑得紧实,一伸就能够到房檐。刘嫂学得快,长杆挥得稳,房檐上的蛛网纷纷落下,她还特意用布巾擦了擦窗框:“张婶,俺们老家扫尘后要贴窗花,俺带了剪好的‘谷穗窗花’,等下贴在窗上,盼着明年谷子丰收!” 老周则带着几个流民青年清扫村头的老槐树下 —— 树下的碎石子、枯草堆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洒了层新黄土,他笑着说:“俺们把这树下扫干净,除夕夜大伙能在这守岁,点上灯笼,热闹!”
晚秋和陆承泽扛着梯子,在村仓房门口贴春联。陆承泽手里的春联是他写的,红纸黑字,透着股规整劲 —— 上联是 “春种千亩粟”,下联是 “秋收万担粮”,横批是 “仓满年丰”。“这春联得贴正,左右联要对齐,不然不吉利!” 晚秋扶着梯子,陆承泽站在梯上,手里的浆糊抹得匀,春联贴在仓房门上,红得亮眼。路过的苏小石头和狗蛋凑过来,手里拿着刚剪好的 “小粮仓” 剪纸,非要贴在春联旁边:“三姐,陆知青,俺们的剪纸贴在这,能帮着护粮!” 两个孩子踮着脚,把剪纸贴得歪歪扭扭,却让仓房门口添了不少童趣。
村西的大灶房里,早已飘起了年饭的香气 —— 几口大铁锅同时开工,有的炖着萝卜炖肉(肉是公社分的年肉,每家匀了二两),有的煮着糜子粥,还有的在炸豌豆丸子。李大夫坐在灶边,帮着剥蒜,还从药箱里掏出包晒干的陈皮,放进粥里:“陈皮能去油腻,熬在粥里香,还能开胃,等下大伙多喝点粥,解解腻。” 狗蛋爹则在灶外劈柴,柴火堆得像小山,他笑着说:“俺们流民凑了点攒下的炒糜子,等下拌在粥里,香得很!”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有的洗菜,有的切肉,有的烧火,灶房里的蒸汽裹着笑声,把腊月的寒气都冲散了。
趁灶房炖肉的间隙,陆承泽拉着老周、晚秋在槐树下画春耕规划图 —— 地上用树枝画着雁归村的地图,村南的示范田被圈了个大圈,旁边还标着 “晋豌 4 号套种区”。“明年示范田扩到五亩,一半种老谷子,一半套种‘晋豌 4 号’,豌豆能固氮,谷子长得壮,还能多收一季豌豆!” 陆承泽指着地图,眼里满是期待,“我还从县农技站申请了新的施肥方案,用腐熟的农家肥混草木灰,比单用化肥还管用。” 老周蹲在旁边,点头附和:“俺们流民能出力气,开春翻地、播种,俺们包了!再修条支渠,把河水引到示范田,旱涝都不怕!” 晚秋也补充:“我家还有些留着的‘壮芽种’,到时候掺在谷种里,出芽率能高些,还是按‘老法子’说,别露了底。”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春耕的细节都敲定得差不多,地上的地图虽简单,却藏着雁归村明年的丰收盼头。
傍晚时分,扫尘的活干完了,春联贴满了全村,年饭也炖得差不多了。老村长站在槐树下,喊着大伙来分年饭:“每家一碗萝卜炖肉、两碗糜子粥、一把豌豆丸子,流民家也一样,咱今年一起过年,不分你我!” 村民和流民们捧着碗,围坐在槐树下,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蹲在地上,热乎的年饭吃在嘴里,暖在心里。刘嫂给张婶夹了块肉:“张婶,您多吃点,这一年谢谢您教俺们腌菜、揉馍!” 老周也给陆承泽添了勺粥:“陆知青,您明年教俺们种新豌豆,俺们肯定好好学!”
陆承泽喝着粥,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 —— 槐树上挂起了红灯笼,春联在灯笼光下泛着红,村民和流民的笑声裹着年饭的香气,连空气里都透着 “安稳” 的味道。他忽然想起去年此时,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返城,而现在,他手里握着春耕的规划,身边围着盼丰收的人,心里满是踏实。“明年开春,咱们一起把示范田种好,再修渠、选种,争取让村里每个人都能吃饱饭!” 陆承泽举起碗,对着大伙说,碗里的粥晃出细碎的涟漪,映着灯笼的光。
夜风渐柔,红灯笼的光把村巷照得暖黄,扫干净的地面上没有一点尘土,春联在风里轻轻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