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李援朝消失的方向恢复了沉寂。
村口，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人头晕。
李云龙转过身，脸上的担忧和杀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兴奋。
他朝着还在发呆的独立团战士们一脚踹过去，破口大骂。
“都他娘的傻站着干什么？等着鬼子活过来给你们发赏钱？”
“一营长！张大彪！”
张大彪一个激灵，挺直腰板：“到！”
“给老子带人打扫战场！这些狗日的东西，从里到外都是宝贝！”
李云龙指着一具鬼子特工的尸体，唾沫横飞。
“看到他脚上那双皮靴没有？扒下来！还有这身军服，料子不错，拿回去给新兵穿！”
“还有枪！特别是枪管上那个黑乎乎的铁疙瘩！那叫消音器！远征顾问的宝贝！一个螺丝钉都不准给老子剩下，全都撸下来！”
“是！”
独立团的战士们嗷地一声就扑了上去，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他们两人一组，一人警戒，一人扒装备，手脚麻利地在尸体上摸索着，弹夹、手雷、水壶、干粮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被迅速收缴。
一个战士从黑崎一也的尸体上解下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嫌弃地掂了掂。
“团长，这王八盒子咋办？”
李云龙一把抢过来，骂道：“拿回去给炊事班砸核桃！快干活！”
三五八团的官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如狼似虎的一幕。
他们打完仗是收敛战友尸体，清点伤员。
这独立团打完仗，怎么跟一群土匪进村一样？
楚云飞没有理会周围的喧嚣。
他站在原地，身体有些僵硬。
方立功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无法平息的震动。
“团座，我刚才检查了，三十二具尸体，致命伤口三十二处。”
“其中，十八人死于弩箭，全部命中咽喉、眼窝、心脏。箭矢力道极大，贯穿头骨和胸腔。”
“剩下十四人，七人死于近身格斗，喉管被利器瞬间切断。还有七人，是被同伴的手雷炸死的。”
方立功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援朝消失的夜空，眼神里是纯粹的敬畏。
“团座，从战斗爆发到结束，不超过五分钟。偷袭我们的，是日军最精锐的特工部队，影山机关的‘鬼神众’。”
“三十二名顶尖特工，在五分钟内，被一个人……屠杀殆尽。”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的。”
楚云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道鬼魅般的身影，和那些在黑夜中无声绽放的血花。
那不是战斗。
那是神明对凡人的惩戒。
这时，李云龙咧着大嘴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楚云飞的肩膀上。
“云飞兄！别愣着了！远征兄弟去给咱办大事了，咱也不能闲着！”
“让你的兵也动起来，准备收拾东西，跟老子去发财！”
楚云飞猛地回过神。
他看着兴高采烈的李云龙，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神情疲惫、弹药不足的残兵。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破土而出。
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
“李兄，远征兄弟，此战，算我三五八团一个！”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停住了。
旁边的方立功大惊失色，急忙上前一步。
“团座！万万不可！”
“我们刚刚经历一场血战，伤亡惨重，弹药所剩无几！弟兄们都已经精疲力尽，如何能再打文昌山那样的坚固要塞？”
方立功焦急地劝道：“文昌山是鬼子的物资重地，防御必然固若金汤！我们现在去，就是以卵击石，白白断送弟兄们的性命啊！团座，三思啊！”
“住口！”
楚云飞厉声喝断了方立功。
他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云龙的眼睛。
“李兄，远征兄弟的救命之恩，还有刚才歼敌的大恩，我楚某不能白受。”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部虽残，但尚有一战之力！我三五八团的弟兄，没有一个是孬种！”
楚云飞挺直了胸膛，字字铿锵。
“我愿率残部为前锋，为联军撕开文昌山的外围防线！就算把我们三五八团这几百号人全填进去，也要为你们打开一条通路！”
方立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明白了。
团座这不是在报恩，他是在下注！
他是在用三五八团仅剩的血脉，去赌一个未来！
一个能和李云龙、和那个叫“远征”的男人背后所代表的神秘力量，深度绑定的未来！
李云龙愣愣地看着楚云飞，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
几秒钟后，李云龙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你个楚云飞！有种！”
他上前一步，不是拍，而是用胸膛重重地撞了一下楚云飞的胸膛，震得两人都退了半步。
“你这个兄弟，我李云龙交定了！”
李云龙的眼睛里，满是欣赏和激动。
“够爽快！这才是爷们！什么前锋后卫的，都是自家兄弟！有财一起发！”
他神秘兮兮地凑到楚云飞耳边。
“云飞兄，远征兄弟走之前，特地给我留了个东西。”
说着，他转身从一个警卫员背着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小箱子，塞到楚云飞怀里。
“远征兄弟说了，你要是够上道，敢跟着老子一起干，这玩意儿就是你的见面礼！”
楚云飞和方立功都愣住了。
楚云飞下意识地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十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造型精巧的“铁盒子”静静地躺在防震泡沫里。
每个铁盒子上，都有一根可以拉出来的天线，侧面还有几个按钮和一个通话器。
“这……这是什么？”楚云飞不解地问。
“步话机！”李云龙得意地拿起一个，熟练地按下一个按钮。
滋滋的电流声后，他对另一名拿着步话机的警卫员说道：“听得到吗？”
警卫员那边立刻传来清晰的回应：“报告团长，听得清清楚楚！”
楚云飞的手，开始颤抖。
方立功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铁盒子，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步话机！
军政部当宝贝一样，一个军都分不到几部的步话机！
而且还是这么小，这么轻便的！通讯距离五公里？加密频道？
这已经不是装备了！这是神仙的法器！
方立功猛地冲上前，双手颤抖地捧起一个步话机，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他摸着冰凉的金属外壳，感受着那超越时代的工业质感，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他终于明白，团座赌的，到底是什么了。
“旗开得胜的礼物……”楚云飞喃喃自语，他抬头看着李云龙，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李兄，大恩不言谢！”
李云龙哈哈大笑，扶住他：“客气个啥！以后咱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他拉着楚云飞和方立功，来到地图前。
他指着李援朝留下的那个金属片，得意地说道。
“看到没，远征兄弟给的神器！只要按一下，鬼子的巡逻队在哪，暗哨在哪，全都给咱们标得清清楚楚！”
他按了一下金属片的中心。
地图上，代表文昌山区域的图纸，瞬间亮起了十几个细小的红点。
旁边还出现了几行小字。
“巡逻队甲，十二人，路线A，预计三分钟后到达坐标xxx。”
“固定暗哨，两人，九二式重机枪一挺，位置xxx。”
方立功的眼睛瞪得滚圆，呼吸都停滞了。
这……这简直是把鬼子的裤衩都扒下来了！
仗还能这么打？
李云龙看着地图上清晰的标记，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狰狞。
他抬起头，看向两人，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
“远征兄弟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一件事。”
“他说，文昌山仓库里，有鬼子刚从本土运来，准备换装的‘九九式’轻机枪，性能比歪把子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云龙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文昌山”三个字上，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点名要二十挺！兄弟临走托付的事，咱就是拿命去换，也得给他办得漂漂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