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眼睛红得吓人，布满了血丝。
他死死盯着远处山谷里那个吐着火舌的巨大地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娘的！给老子炸！”
又一波抱着炸药包的战士冲了上去。
“哒哒哒哒哒！”
地堡射击孔里喷出的火鞭，像死神的镰刀，猛地一扫。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战士，身体瞬间被打成了筛子，血雾爆开，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后面的战士嘶吼着，试图绕开火力，但那挺九二式重机枪的火力太密了，根本不给人机会。
这是今天攻上雕王山后，遇到的最后一个，也是最硬的一个钉子。
山本那个狗娘养的，把这座核心堡垒修得跟个铁王八一样。正面是加厚了快两米的混凝土，上面还盖着钢板和厚土，寻常炮弹砸上去，就跟挠痒痒似的。
“团长！不能再冲了！”张大彪拖着一条被流弹擦伤的胳膊，吼道，“这地堡邪乎得很，炸药包根本送不到跟前！”
李云龙一脚踹在旁边的弹药箱上。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再给老子组织人手！”
“团长！”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李援朝单膝跪在地上，手里的望远镜稳稳地对着那个地堡。
“常规爆破无效，它的射击孔和观察窗角度很刁钻，机枪形成了交叉火力网，强攻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李云龙猛地回头，一把抓住他：“援朝老弟！别给老子说这些没用的，你给句痛快话，你那个‘神仙炮’，能不能干掉它？”
李援朝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刚才用“灵巧”制导炮弹试了两发，都只是在那乌龟壳上炸出两个黑印，根本伤不到筋骨。
他按下喉震麦克风的开关。
“‘龙渊’，‘远征’呼叫。”
耳麦里立刻传来清晰的回应：“‘远真’请讲，‘龙渊’在线。”
“遭遇超规格加固型永久工事，‘灵巧’弹药无法有效破防，请求更高层级的攻坚支援。”
“明白。稍等。”
短暂的电流声后，那个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授权使用‘破壁’三号弹。注意，该弹药为高价值试验品，你只有一发。重复，只有一发。”
“远征收到。”
李援朝关掉通讯，站起身，走向后方的临时弹药点。
魏和尚正带着两个突击队员守在那里。
李援朝打开一个标记着红色骷髅头的深绿色金属箱，从最底层，在一堆泡沫缓冲材料的包裹中，取出一枚外形极其古怪的炮弹。
这枚炮弹比“灵巧”弹要粗上一圈，弹头不是圆的，而是一个尖锐的锥形，表面覆盖着一层紫铜，看上去分外妖异。
“顾问，这……这也是炮弹？”魏和尚好奇地凑过来，“这弹头咋长得跟个钻头似的？”
“这是专门用来敲开乌龟壳的。”
李援朝抱着炮弹，返回炮位。
两名特战队员迅速将炮弹装填进“雷暴”迫击炮的炮口。
“都退后！”
李援朝重新匍匐到一处视野极佳的观测点，他没有理会头顶乱飞的流弹，举起了激光指示器。
深吸一口气。
他将那个细微的红色光斑，稳稳地套在了地堡唯一的主射击孔上。
那个小小的、正在疯狂喷吐死亡火焰的洞口。
“发射！”
“咚！”
一声比之前更加沉闷的声响。
“破壁”三号弹拖着一道微不可查的尾迹，呼啸着飞向目标。
地堡里的鬼子机枪手，正打得兴起。
“哈哈哈！来啊！中国人！都来送死吧！”副射手狂笑着，不断递上新的弹板。
突然，主射手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东西正笔直地朝着射击孔飞来。
那是什么？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石头丢进水里的声音。
那枚锥形弹头精准地钻进了射击孔，瞬间消失不见。
地堡里的机枪声，戛然而止。
正在山坡上观战的李云龙愣住了。
“咋回事？哑弹了？”
他话音刚落。
“轰！”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从地堡内部传来。
声音不大，但那股力量仿佛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震碎。
一股夹杂着焦臭味的黑烟，猛地从射击孔和几个通气口喷涌而出，像几个垂死巨人最后的喘息。
整个地堡，死寂一片。
堡垒内的景象，如同地狱。
“破壁”弹的串联战斗部在击穿工事的瞬间引爆，第一级装药形成一股超过音速二十倍的金属射流，瞬间洞穿了九二式重机枪的厚重防盾，将主射手和副射手的上半身直接气化。
紧接着，第二级战斗部的高爆引信被触发。
恐怖的冲击波和上千度的高温，被完全封闭在狭小的空间内。
墙壁上瞬间溅满了红黑色的浆液。剩下的四个鬼子兵，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这股力量撕碎、压扁、烤成了焦炭。一个鬼子的钢盔，被冲击波硬生生嵌进了混凝土墙里。
“冲啊！”
张大彪第一个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吼。
战士们一拥而上，再也没有任何火力阻拦。
当他们踹开变形的钢制大门，冲进地堡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
空气里全是烤肉的焦糊味和浓烈的血腥气。
墙壁、地面，到处都是无法分辨的碎肉和内脏。那挺刚才还凶悍无比的重机枪，已经变成了一堆扭曲的、烧得发红的废铁。
李云龙跟着冲进来，看了一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骂骂咧咧地退了出来，“呸！他娘的，这玩意儿也太毒了！”
可他脸上的狂喜，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战斗彻底结束。
赵刚带着人开始清点战果和伤亡。
“报告！此次雕王山总攻，我部共计牺牲三十七人，重伤七十四人！”
“全歼日军山田守备中队及配属工兵、炮兵分队，共计二百九十一人！俘虏伪军一百四十二人！”
“缴获九二式步兵炮两门，九二式重机枪三挺，歪把子机枪十一挺，掷弹筒十四具，完好三八大盖三百余支……”
“子弹！子弹十七万发！手雷三千多颗！炮弹两百多发！”
“还有……罐头！清酒！大米白面！堆得跟山一样！”
李云龙听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一巴掌拍在李援朝的背上，差点把李援朝拍个趔趄。
“哈哈哈哈！援朝老弟！发财了！咱们发大财了！”
他跑到那门刚刚立下奇功的迫击炮旁，爱不释手地摸着那个“破壁”弹的空箱子，嘴里啧啧称奇。
“宝贝！这才是真正的宝贝疙瘩！”
入夜，山田少佐的指挥部，被独立团临时征用。
李云龙大马金刀地坐在山田的椅子上，撬开一瓶缴获来的“月桂冠”清酒，给赵刚和李援朝一人倒了一满碗。
“来！今天都别藏着掖着！给老子喝！”李云龙端起碗，“这一仗，打得过瘾！援朝老弟，你那个‘一点灵’，不，那个‘钻天猴’，真是神了！老子敬你！”
赵刚也笑着举起碗：“援朝同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想拿下这个地堡，伤亡至少还要翻一倍。”
李援朝端起碗，和两人碰了一下。
就在这时，旅部的电话接了过来。
旅长大发雷霆的声音从听筒里吼出：“李云龙！你他娘的把天捅破了！我问你，伤亡多少？！”
“报告旅长！”李云龙得意洋洋地汇报，“伤亡不大！牺牲三十七，重伤七十四！全歼鬼子一个加强中队！旅长，这回的缴获……”
“行了！”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旅长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喜，“你小子……给老子等着！我马上就到！把缴获给老子看好了！一根毛都不准动！”
挂了电话，李云龙正要吹牛。
一名负责整理缴获文件的文书，神色紧张地跑了进来。
“团长、政委、李顾问！”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手里攥着一张小纸条。
“我们在山田的保险柜里，找到一份加密电报……是用德文写的，我们……我们让张白劳看了一下，他以前在洋行当过学徒，只破译出了一句……”
李援朝心里咯噔一下。
德文？
他伸手接过那张因为紧张而被攥得有些潮湿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中文译文。
当他看清上面的字时，他脸上那份始终保持的平静，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猛地收缩。
“山本茂已由‘远征’处理，计划进行。第二目标：筱冢义男。署名：罗蕾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