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高凉郡。
自从上次朝堂之上,韩当程普等一众老将被孙绍隔空当枪使,硬生生把孙权的出兵计划给怼了回去后,建业那边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没有新的王令,没有新的使臣,甚至连一封问候的信都没有。
仿佛孙权已经默认了孙绍这个“高凉王”的存在,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太史慈和凌统嘴上不说,心里却越发警惕。
以他们对孙权的了解,这位吴王可不是什么吃了亏就往肚子里咽的主儿。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意味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只有孙绍,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德行。
此刻,他正搬了张躺椅,躺在高凉郡府衙的院子里,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指挥着林东和几个亲卫玩一种他新发明的游戏——“斗地主”。
“王炸!没了!给钱给钱!”孙绍把两张画着大小鬼的木牌往桌子上一拍,笑得见牙不见眼。
“绍哥,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把把天胡!”林东哭丧着脸,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一脸肉痛地递了过去。
太史慈和凌统坐在一旁喝茶,看着这群活宝,脸上写满了“没眼看”。
自家少主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于惊世骇俗,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们这些老家伙是真跟不上趟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院子里的欢声笑语。
“报告!报告少主!出大事了!”
人未到,声先至。亲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因为跑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表演一个平地摔。
他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涨得通红。
孙绍慢悠悠地坐起身,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耗子,什么事儿这么慌张?天塌下来了?还是孙仲谋请我们去建业喝满月酒了?”
“都不是!”亲卫终于喘匀了气,一脸严肃地说道,“绍哥,你还记得上次你让我去查朱崖和高凉沿岸的渔民情况吗?”
“嗯,怎么了?发现新品种的鱼了?还是发现美人鱼了?”孙绍随口问道。
“发现了‘肌霸鱼’!”亲卫一拍大腿,用了个孙绍教他的新词。
“啥玩意儿?”孙绍愣了一下。
“就是……就是最近咱们这边的码头,突然多出来好多外地口音的渔民!一开始我也没在意,可今天我仔细一瞅,好家伙!那帮人哪像是打鱼的啊!”
亲卫越说越激动,比划着胳膊:“他们一个个牛高马大,太阳穴高高鼓起,胳膊比我大腿都粗!
走路龙行虎步,眼神跟刀子似的!你说,这特么是渔民?这分明就是从哪个军营里集体出来体验生活的。
“我悄悄跟了几个,他们捕鱼的方式也很特别。”林浩压低了声音,表情神秘,“人家用网,他们用拳头!一拳下去,水里炸开一个坑,翻上来好几条鱼!这叫捕鱼?这叫‘物理超度’!”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太史慈和凌统对视一眼,脸上的悠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噗……”
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打破了沉寂。
孙绍没忍住,乐了:“可以啊耗子,都会用‘物理超度’了。
耗子摸了摸头笑着说:这不是少主教导有方嘛!
低调,低调,孙绍笑着回应亲卫,又接着说:我那位好二叔,这是怕我们营养不良,特地派了一批‘捕鱼达人’来给我们送海鲜大礼包了?”
凌统站起身,走到孙绍身边,表情严肃:“少主,不可大意!此事绝非玩笑!
这分明是孙权派来的探子,甚至是伪装成渔民的军队,意图监视我们,甚至可能是在寻找时机,里应外合!”
太史慈也点了点头,沉声道:“凌统说的没错。这批人绝非善类。数量有多少?”
亲卫想了想:“粗略估计,高凉和朱崖两地加起来,不下三千人!而且还在陆续增加!”
三千人!
这个数字让太史慈和凌统的心都沉了下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探子了,这简直就是一支奇兵!
“呵呵,三千个‘渔民’?”孙绍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玩味。
“看来我这位二叔,是真把我当成傻子了。连伪装都懒得走心,生怕我看不出来这是他的人。”
他从躺椅上站起来,拍了拍林东的肩膀:“东子,这事儿不能光听耗子一张嘴说。
你机灵点,晚上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摸到码头去,看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记住别打草惊蛇。
“好嘞绍哥!保证完成任务!”林东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孙绍又看向亲卫:“你呢,继续给我盯紧了,看看他们除了‘物理超度’鱼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业余爱好’。比如,是不是喜欢在沙滩上画地图啊,或者半夜不睡觉起来练队列啊。”
安排完任务,孙绍重新躺回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仿佛刚才讨论的不是三千精兵,而是三千只螃蟹。
太史慈看着他这副样子,欲言又止。
孙绍瞥了他一眼,笑道:“慈叔,凌叔,安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孙权想玩,咱们就陪他好好玩玩。他不是喜欢送‘渔民’来吗?咱们就看看,这鱼,到底是谁!”
……
夜色如墨,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高凉郡的海岸。
码头上,大部分真正的渔民早已收工回家,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在风中摇曳。
在离码头不远处的一片礁石群后面,几个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潜伏着。
为首的正是林东。
他学着孙绍教的特种兵手势,对着身后的几个心腹比划了几个动作,示意大家保持安静,分散观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林东以为今晚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异变突生。
远处的海面上,原本零零散散停泊着的渔船,开始有规律地朝着一处偏僻的港湾聚集。
紧接着,一个个黑影从船上下来,动作迅捷而悄无声息。
他们没有走向码头,而是直接在沙滩上集结。
月光下,林东和他的手下们看得一清二楚。
成百上千的壮汉,脱去了白天的渔夫短褂,露出了里面精壮的肌肉。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渔具,只是静静地站着,很快就排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没有喧哗,没有交谈,只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那股肃杀之气,即使隔着数百步,也让林东等人感到一阵心悸。
这时,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走上了一块高高的礁石。
他没有大声说话,只是用一种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着什么。林东他们离得太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下方那些“渔民”的反应。
每当头目说到关键处,数千人便会同时做出一个整齐划一的动作——用右拳捶打自己的左胸。
那沉闷的响声汇聚在一起,如同擂鼓,震撼着每个人的心脏。
这哪里是什么渔民!这分明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军队!
林东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知道,绍哥猜对了。而且,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不敢再多看,对着手下比了一个撤退的手势,几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到郡府,林东将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孙绍。
听完林东的描述,太史慈和凌统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好一个孙仲谋!好一招瞒天过海!”太史慈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凌统也是一脸愤慨:“他这是要置少主于死地啊!”
孙绍却异常的平静,他只是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着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一脸紧张的三人,突然笑了。
“别这么紧张嘛,来都来了。”
“二叔这么客气,给我们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咱们要是不收,岂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孙绍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