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银行的荧光灯管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将我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钞票油墨的混合气味。
我靠着内侧的墙壁,慢慢平复呼吸。
肾上腺素仍在血管里轻微燃烧,但思维已经彻底冷却,切换到分析模式。
未知号码的信息指向北方,依水而建,闻钟声。
大学城北面只有一条废弃的工业运河,河边那片早已停产的老钟表厂区域完美契合。
“老师”——这个称谓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掌控的意味。
是高领毛衣男人?还是另一个更深层的存在?
对方知道我暴露了部分能力,却依然提供线索。
是误导?是利用我探路?还是多方势力博弈中,某一方试图借我的手做点什么?
无论如何,钟表厂必须去。
但不能再像闯入旧校舍那样贸然。需要计划,需要伪装,需要更多的情报。
首先,处理战利品。
我取出采集到的能量丝微粒和陈浩的汗液样本,用随身微型分析仪进行快速初筛。
能量丝结构奇特,是一种稳态的能量束缚形态,核心技术远超公开科技水平,但其能量签名中掺杂着一丝不和谐的杂波——并非完美无缺。
汗液样本的分析更令人心惊。
除了正常的人类汗液成分,里面含有微量的纳米级金属颗粒、一种未知的神经递质类似物,以及…极其微弱的、与我同源但被扭曲了的生物信息素。
陈浩不仅被植入了机械体,更被注射了某种基于“虫群”技术开发的生化物。
他在被强行改造成一个不稳定的“伪宿主”,一个放大器,一个容器。
这解释了为何他的情绪能量如此“优质”——那是被技术和药物强行催化和提纯的产物。
也解释了为何他的瞳孔会有那点绿芒。
幕后操纵者在进行危险的融合实验。
而陈浩,只是一个可悲的试验品。
我将数据加密存储,清理掉所有物理样本痕迹。
然后,我开始调查钟表厂。
公开信息寥寥无几:钟表厂建于六十年前,二十年前倒闭,产权几经转手,目前归属于一个空壳公司,再无开发动静。
卫星地图显示厂区规模不小,主厂房、仓库、办公楼、甚至还有一个小的职工宿舍区,沿运河而建,大部分建筑完好但破败。
民间传闻有些诡异:有人说夜里能听到厂里传来走钟的滴答声;有人说那是流浪汉和非法活动的聚集地;还有更荒诞的,说钟表厂地下有防空洞,里面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
我需要更直接的内部信息。
我想起了一个人——社会学系的师兄王珂,外号“活地图”,痴迷于城市探险和废弃建筑摄影,据说本市没有他没钻过的烂尾楼和废工厂。
最重要的是,他欠我一个人情(我曾“无意”中帮他避开了一次不小的学术麻烦)。
我用公共电话拨通了他的号码。
“王师兄?我林宴。”
“林师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这个点给我打电话?”王珂的声音带着惊讶和惯有的调侃。
“想跟你打听个地方,北边那个老钟表厂,有点…好奇。”
我让声音听起来像是突发奇想又有点怯生生的样子,“听说挺诡异的,是不是真的啊?”
王珂果然来了兴致:“嘿!那可是个‘好’地方!怎么,乖乖女也想去探险?”
“就是问问嘛…听说晚上有钟声?”
“何止钟声!”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分享什么大秘密,“我去年摸进去过两次,那里面邪门得很。有的房间干净得像有人定期打扫,有的地方又破得吓人。最瘆人的是那个大车间,里面老旧的机床排得整整齐齐,上面连点灰都没有!我还拍到几张照片,有个房间里全是各种奇怪的图表和符号,看不懂…”
图表和符号?我的心跳微微加速。
“真的假的?师兄你别吓我。”
“骗你干嘛!不过后来我就不太敢去了。”
“为什么?”
“最后一次去,差点被逮到。不是保安,是几个穿得像维修工但眼神特吓人的家伙。跑得快才没被抓住。感觉那地方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语气里带着后怕,“师妹,听我一句,好奇害死猫,那地方别去。”
又闲聊几句,我挂断电话。
王珂的信息证实了我的猜测:钟表厂确实有问题,有人员看守,内部可能在进行某种活动。
图表和符号尤其值得注意。
下一步,需要近距离实地侦察,但不能用真身。
我有更好的办法。
回到公寓,反锁所有入口,启动所有预警装置。
我走进卧室,从隐藏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个特制的金属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六只指甲盖大小的仿生甲虫,外壳闪着暗蓝色的金属光泽。
这是奶奶留下的“眼睛”之一,基于家族血脉技术和我自己后期改装的小型侦察单位。
它们以我的生物能量为动力源,共享我的部分感知,能传递回影像、声音和能量波动数据。
缺点是控制距离有限,且消耗不小。
我咬破指尖,挤出几滴血,分别滴在六只仿生甲虫背上。
血液迅速被吸收,甲虫复眼亮起微弱的红光,翅膀发出几不可闻的振动声。
“去吧。”我集中精神,下达指令。
“侦察钟表厂区域,重点寻找能量异常点、人员活动痕迹、地下入口。避开活物。有发现即刻回报。”
六只蓝甲虫无声起飞,从窗户缝隙钻出,融入夜色,向北而去。
我闭上眼睛,将意识分成六缕,跟随甲虫的视角向前延伸。
夜风、城市灯光、逐渐稀疏的建筑…运河浑浊的水汽味仿佛能透过甲虫的传感器传来。
钟表厂区域到了。
荒凉、破败。
围墙残缺不全,厂区内杂草丛生。大部分窗户破碎,像黑洞洞的眼睛。
但甲虫们传递回的感知却描绘出另一幅图景:
· 能量场:整个厂区笼罩着一层比旧校舍更强大、更稳定的能量场,如同一个倒扣的碗,但巧妙地模拟了废弃区域的“空洞”感,寻常探测极易忽略。
· 巡逻模式:甲虫们侦测到至少三组移动的热源信号,巡逻路线规律且专业,携带非标准装备(能量武器?)。
· 内部异常:主厂房内部温度显着高于外界,有持续的低频能量输出(类似旧校舍那台仪器,但规模更大)。多个通风口检测到与之前相同的信息素成分,浓度更高。
· 地下入口:在最大的仓库角落,发现一个经过伪装的重型升降平台,近期有频繁使用痕迹,能量波动向下延伸。
· 钟声来源:厂区最高点的钟楼早已停摆,但甲虫捕捉到一种规律的低频振动,并非声音,而是能量脉冲,每隔一段时间从地下深处传来,仿佛某种…心跳?或计时?
真正的地下巢穴,果然在这里。
突然,一只甲虫传递回紧急警报!
它在试图靠近一个隐蔽的排气口时,触发了无形的能量警戒网!几乎同时,一道精准的高能脉冲从地下某处射来!
信号中断。
我闷哼一声,意识被强行弹回一部分,太阳穴传来针刺般的痛感。
损失了一只。
立刻向其余甲虫发出紧急规避指令。
它们迅速散开,潜入更深阴影。
几分钟后,两个穿着全黑制服、手持怪异枪械的人出现在被摧毁甲虫的区域,仔细搜查。
他们的动作精准、高效,眼神锐利,绝非普通保安。
其中一人对着通讯器低语:“…确认击毁小型侦察单位,非标准制式,能量签名特殊…疑似生物技术混合体…建议提升防护等级,进行区域扫描…”
他们发现了甲虫的异常。
我立刻命令所有甲虫进入最深潜伏状态,切断主动感知链接,只维持最低限度的基础信号接收。
不能让他们反向追踪到我。
我坐在黑暗中,感受着损失一只“眼睛”带来的细微虚弱感,但更多的信息已在脑中汇总:
钟表厂是核心据点,防守严密,技术先进,地下规模庞大。
那个规律的能量脉冲(钟声)很可能是整个巢穴运作的节拍器。
他们在进行某种需要精密计时的活动或实验。
“老师”很可能就在下面。
而我的侦察,已经打草惊蛇。
接下来,他们会加强戒备,甚至可能提前某些计划。
时间似乎变得更紧迫了。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又是一条未知号码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他们知道了。”
紧随其后的是第二条:
“‘老师’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