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腐烂的棉絮般挂在林间,大金链子踩断一根枯枝的脆响惊起了乌鸦。
他已经在这片雨林地带游荡了三天,左肋的枪伤开始化脓,每走一步都像有烧红的铁钩在扯他的肺。老猎人家里抢来的食物早已吃光,最后一块黑麦饼在昨天就着雨水咽下,现在胃里只剩下火辣的灼烧感。
远处传来柴油引擎的突突声。
大金链子立刻趴进灌木丛,腐叶的霉味灌进鼻腔。透过枝桠缝隙,他看见两辆改装摩托车驶来,车后座上架着老式冲锋枪。骑手们穿着褪色的迷彩服,胳膊上绑着红布条——是那个死鬼老猎人村子的巡逻队。
“血迹!”最前面的年轻人突然刹车,指着地上几不可见的褐斑。那是大金链子伤口渗出的脓血,在晨露里晕开成淡粉色。
“这他妈是……”满脸粉刺的民兵拽着项链,突然瞪大眼睛。他扯开大金链子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那个褪色的纹身——交叉的AK步枪与骷髅头,正是帕帕军阀部队的标志。
“平安谷的鬣狗!”民兵队长一脚踹在大金链子肚子上,大腿上腐烂的伤口立刻喷出黄红相间的脓血。三把枪托同时砸下来时,大金链子似乎是听见自己鼻梁断裂的脆响。有颗牙齿飞出去,落在蚂蚁窝旁,很快被工蚁们当成白色卵石搬走。
他被倒拖着扔进摩托车边斗,金项链在颠簸中勒进脖子,磨出一圈血痕。模糊的视线里,远处山崖上的钻石矿坑像张开的獠牙巨口。
大金链子和其他二十个奴隶跪在污水里,看守用橡胶管抽打他们的脊背,确保每个人都挺直腰板听训话。背后的岩壁上嵌着生锈的铁笼,里面关着上个月试图逃跑的矿工——已经成了半具风干的骷髅,眼眶里住着一窝蜈蚣。
“每天交十颗合格的原石。”看守的砍刀拍打着大金链子的脸颊,“少一颗,就剁一根手指。”
筛矿台是倾斜的铁板,混着血和尿的泥浆从上方管道冲刷而下。一个老奴隶肿胀的手指在碎石中翻捡,指甲早就剥落,指尖露着白骨。旁边濒死的少年突然抽搐着倒下,立刻被拖走。看守当众剖开他的胃——只找到三粒芝麻大的碎钻。
黄昏时分,大金链子的托盘里只有九颗石头。看守咧嘴笑了,砍刀在夕阳下泛着橙光。
“等等。”大金链子突然吐出半颗臼齿——那是今早被打落的,齿缝里卡着粒豌豆大的钻石。他舔着血沫笑了:“老子还藏了私房钱。”
月光从矿坑顶部的铁丝网漏下来,像撒了一地玻璃渣。
奴隶们挤在潮湿的洞穴里,脚镣锁在一条三寸粗的铁链上。大金链子摸到岩壁某处凸起,用藏着的尖锐燧石不断磨蹭——那是老猎人家里顺来的最后一件东西,看守搜身时被他塞进了直肠。
隔壁的老矿工突然咳嗽着凑过来:“你真是帕帕的人?”他缺了四根手指的右手比划着,“我侄子以前在平安谷运弹药……”
大金链子猛地掐住老头喉咙,直到对方眼球凸出。松开手时,他温柔地替老人擦去嘴角白沫:“现在你侄子运的是地狱的弹药了。”
后半夜,当所有人的鼾声与呻吟混成一片时,大金链子终于磨断了脚镣。他剥下老矿工的破衬衫裹住手脚,像条蜕皮的蛇钻进排水沟。沟底沉着半具腐尸,他掰断那人的肋骨当撬棍,打开了通往废弃支巷的铁栅。
隧道尽头是炸药库。
看守趴在桌上打盹,收音机里放着十年前的老歌。大金链子用燧石割开他喉咙时,血喷在墙面的安全条例上,把“严禁烟火”四个字染得鲜红。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矿坑在连环爆炸中崩塌。
大金链子趴在水泵房顶上,看着冲天而起的烟柱里混着钻石的闪光。他的帆布包里装着二十管硝化甘油炸药、三把雷管,以及从看守脖子上扯下来的铜钥匙——那能打开矿主别墅的保险箱。
东方的天空泛起蟹壳青时,他已经换上干净的迷彩服,靴筒里插着从炸药库顺来的格洛克17。第一缕阳光照过来,他举起对着光端详掌心的东西:那是颗鸽血红的钻石,有指甲盖大,是他在老矿工胃囊里摸到的。重新带上自己的大金链子,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作威作福的军阀头子身份。
山下的村庄开始骚动,哭喊声顺着风飘上来。大金链子把偷出来的红钻塞进皮口袋里,哼着走调的小曲往北走去。那里有座边境小镇,镇上银行的金库据说是德国人二战时建的。
至于钻石矿?他回头看了眼烟尘弥漫的山谷,轻蔑地啐了口血痰。
“老子只当了一天的奴隶……可你们得当下辈子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