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流星在混沌中疾驰，将平台崩解的毁灭性能量风暴远远甩在身后。曦的力量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混乱。玄渊被她携带着，感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绝对安全的宁静，与他之前亡命奔逃的经历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他体内的伤势在那奇异月辉的滋养下，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但此刻，他无暇顾及自身，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自称“曦”的神秘女子身上。
她是谁？为何救他？那轻描淡写化解炼虚攻击的力量，那连炼虚都忌惮的身份“古老者”，还有她对源核似乎极为了解的态度……无数疑问在玄渊心中盘旋。
“老大，我们……安全了？” 炎烬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对曦的敬畏。
“暂时脱离高危区域。但携带着我们的个体……能量层级与行为模式无法预测。” 虚络依旧保持着警惕。
“前辈……”玄渊尝试开口，声音因虚弱和紧张而有些沙哑，“多谢救命之恩。不知前辈……”
曦并未回头，清冷的目光注视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混沌，声音平淡地打断了他：“救你，非为你。源核碎片，不应落入那等蠢物手中，亦不应随平台寂灭。”
她的回答直接而冷漠，仿佛玄渊只是一个顺便被捡回来的、与源核相关的物件。
玄渊心中一滞，但很快压下那丝不适。无论如何，对方救了他的命，这是事实。“前辈认识那两位炼虚？他们似乎……很忌惮您。”
“苟延残喘之辈，与辉煌崩灭后的尘埃无异，何须认识。”曦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辉煌崩灭？玄渊捕捉到这个词汇，心中一动，正想再问，却忽然发现，周围疾速倒退的混沌色块，不知何时，静止了。
不是变得缓慢，而是彻底的、绝对的静止。
翻涌的能量凝固在半空，变幻的色块如同被定格的照片，连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万物归寂般的死寂。
月白流星也停了下来，悬浮在这片静止的混沌中央。
曦那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了一丝凝重。她缓缓转身，将玄渊护在身后稍侧的位置，目光投向前方的虚无，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既已亲至，何不现身？”
现身？谁？
玄渊心中巨震，能让曦如此郑重对待的存在……
前方的混沌虚无，如同幕布般向两侧缓缓拉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法则波动的汹涌。
一个身影，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那里。
他看起来极为年轻，面容普通，谈不上俊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干净感，仿佛初生婴儿般纯粹。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布衣，赤着双足，悬浮于空。他的眼神清澈见底，却又空洞得仿佛能容纳整个宇宙，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焦点，只是平静地“看”着曦和玄渊。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玄渊感觉自己的思维、情感、甚至体内混沌之力的运转，都仿佛暴露在一种无微不至、却又冰冷无情的注视之下。这种注视，远比凌霄那带着玩味和恶趣味的“观测”更加本质，更加……绝对。
他就是“观测”本身？
【无需日志。】
一个平静的、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声音，直接响彻在玄渊和曦的意识核心，也回荡在这片静止的混沌中。“吾即在此。”
凌霄！ 玄渊瞬间明悟！这不是那个只闻其声、操控一切的“秘境意志”，这是……本体！
“老大！他……他他……” 炎烬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火焰化身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无法探测！无法分析！存在形式超越所有认知模型！逻辑核心过载……” 虚络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电子杂音。
曦将玄渊更往后挡了挡，面对凌霄本体，她周身月辉流转，气息提升到了极致，虽然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种如临大敌的锋锐。“凌霄。你意欲何为？”
凌霄的目光，越过了曦，毫无阻碍地落在了玄渊身上。
被那双空洞清澈的眼睛注视，玄渊感觉自己从里到外，从过去到未来，所有的秘密都被彻底洞悉，无所遁形。他甚至连一丝反抗或隐藏的念头都无法升起，在那绝对的“全知”面前，一切伪装都毫无意义。
“变量‘玄渊’。” 凌霄的声音依旧平静，“你的表现，超出了预期。”
“于混沌中明心见性，于绝境中凿出生路，甚至……引动了‘古老者’的介入。”
**“你的数据，很有趣。”
玄渊喉咙发干，在那目光下，他连开口都感到无比艰难。“你……你想怎么样？”
“无聊，是永恒的毒药。” 凌霄答非所问，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玄渊，看到了无尽时空的尽头，那其中，是亿万年都未曾消散的、深不见底的倦怠。“观测了太多，知晓了太多，一切皆在预料，一切皆无新意。”
“而你，”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玄渊身上，那空洞的眼中，似乎终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你带来了‘意外’，带来了‘可能性’。”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玄渊。没有力量波动，但玄渊感觉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命运，仿佛都被这一指所牵引。
“吾予你一个机会。”
“一个……向吾证明‘未知’依旧存在的机会。”
证明？ 玄渊愣住了。
“时限：一亿年。” 凌霄的声音平淡，却如同宇宙法则般不容置疑。“在此期限内，向吾证明，你所追寻的‘道’，你所坚持的‘自我’，能够超越这方宇宙既定的‘剧本’，是否能够抵达吾推演出的……‘彼岸’。”
“若你成功，源核归你，自由归你，甚至……吾可应你一个请求。”
“若你失败……”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平静目光中蕴含的意味，比任何威胁都更加令人绝望。失败，或许意味着永恒的沉寂，意味着成为他无尽收藏中一个比较有趣的……标本。
一亿年！证明超越极限的可能性与有一点点面对“全知全能”的祂本钱？！
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赌约！是凌霄在无尽无聊中，随意投下的一枚棋子，只为看看能激起多少水花！
玄渊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让自己被这恐怖的赌约压垮。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与那双空洞的眼睛对视：“我……凭什么要接受你的赌约？”
凌霄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他的目光，第一次，完整地落在了曦的身上。
“代价，由她来帮你支付。”
曦的瞳孔猛地一缩，周身月辉剧烈波动起来！
“陪吾，游遍这方基石所衍化的，大千纪元，万千世界。” 凌霄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绝对意志。**“直至……赌约终结。”
让曦……陪他游历大千纪元万千世界？！作为玄渊参与赌约的“抵押品”？！
“荒谬！” 曦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怒意，清冷的面容如同覆盖上了一层寒霜，**“凌霄，你休想！”
“此为‘条件’，非是‘请求’。” 凌霄的目光平静无波，**“你可以拒绝。那么，变量‘玄渊’，及其相关一切数据，将于此刻……彻底归档。”
归档！
玄渊明白，那意味着……抹杀！连同炎烬、虚络，他存在的一切痕迹，都将被清除！
曦周身月辉暴涨，恐怖的威压让周围静止的混沌都开始微微震颤！她死死盯着凌霄，眼中充满了愤怒、屈辱，以及一丝……深藏的无力。
她有能力与凌霄抗衡吗？玄渊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曦的愤怒之下，隐藏着对凌霄深深的忌惮。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在这片凝固的时空中蔓延。
玄渊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清冷背影，看着她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五味杂陈。是因为源核碎片吗？还是因为别的？让她如此维护自己，甚至不惜与凌霄本体对峙？
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累，更不想因为自己，让曦被迫接受这种屈辱的条件。
“我……”玄渊刚要开口。
“好。”
一个清冷而决绝的声音，打断了他。
曦周身的月辉缓缓收敛，她脸上的怒意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平静与淡漠。只有那双眸子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散去的冰冷。
她看着凌霄，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你。”
“曦前辈！” 玄渊失声惊呼。
曦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记住你的赌约，凌霄。也记住……你今日之言。”
凌霄那空洞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满意的情绪？他微微颔首：“契约成立。”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玄渊：“变量‘玄渊’，你有一亿年。”
**“不要让吾……太过无聊。”
话音落下，凌霄的身影开始如同水中倒影般缓缓消散，连同那片静止的混沌，也重新恢复了流动。
仿佛刚才那决定命运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曦那变得更加冰冷的气息，以及玄渊心中那沉甸甸的、长达一亿年的赌约，证明着一切的真实。
月白流星再次启动，向着未知的方向驶去。
玄渊看着曦清冷孤寂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面对恐怖赌约的沉重，更有对曦那份不明缘由的维护而产生的……感激与愧疚。
“前辈……为何……”他声音干涩。
曦沉默了片刻，就在玄渊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清冷的声音随风传来：
“源核归一，关乎的，并非你一人之超脱。”
“亦是我等……‘古老者’，最后的希望。”
“活下去，变强，找到所有的碎片。”
“在你证明给他看之前……先证明给你自己看。”
玄渊怔住了。
古老者的希望？最后的希望？
他看着前方无垠的混沌，感受着体内缓缓复苏的力量，以及那沉甸甸的赌约。
一亿年……
证明“未知”……
以及，一个被迫陪伴观测者游历万界的……抵押品。
他的路，还很长。
长到……令人窒息。
【赌约成立。变量‘玄渊’潜力激活。变量‘月曦’状态：监管中。】
【新的数据纪元开启……期待你们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