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坠落时灌进耳朵的风声还在嗡鸣。
她摔进藤蔓堆里的瞬间,右肩像被重锤砸中,疼得倒抽冷气,可后颈还残留着下坠时擦过岩壁的灼热——那是被碎石划破的血痕。
她撑着藤蔓坐起来,指尖触到的植物带着奇异的温凉,叶片边缘有细密的锯齿,却不扎手,倒像特意裹了层软膜。
嘶......她吸着气按住右肩,能摸到锁骨下的关节明显错位。
作为药王宗传人,这点伤根本瞒不过她的感知。
药囊还挂在腰间,她单手解开口绳,取出个拇指大的瓷瓶,倒出半块深褐色药膏。
接骨膏的药香混着藤蔓的青草味涌进鼻腔,她对着脱臼处轻轻一按,药膏遇体温化开,黏腻却带着透骨的清凉。
肩髃穴......她默念着,从发间抽出银簪。
发簪尾端嵌着七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这是她改良的七星针,平时盘在发髻里,关键时刻能应急。
指尖在肩峰前下方摸索到凹陷处,银针精准刺入,轻微的酸麻顺着经络窜向指尖。
她另一只手托住手肘,顺着手阳明大肠经的走向缓缓发力——的轻响,脱臼的关节归位了。
白桃长出一口气,这才抬头打量四周。
淡绿色的光团飘在头顶,像被揉碎的月光裹了层草汁,离近的能看清里面浮动着细碎的金粉。
空气里漫着股清苦的药香,不是普通的艾草或薄荷,倒像......她猛吸一口,瞳孔微缩——是千年何首乌的腥甜混着灵芝的清苦,还有几味失传的古方药材,比如《本草拾遗》里记载的九节菖蒲。
青囊门......她低喃。
祖父曾说过,汉末有医门隐于青冥,以为名,专藏天下医道精髓。
可世人只知华佗的青囊书被烧,却不知真正的传承藏在更深处。
白桃扶着藤蔓站起,脚底下的地面泛着青灰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卦象。
前方传来水滴声,她顺着光团的指引望去,石阶像条蜷曲的蛇,从藤蔓堆里延伸向下。
尽头的石碑被苔藓覆盖,她用银簪刮去表层,青冥之地,百草归元八个篆字露出来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和祖父笔记里夹着的残页一模一样。
天机印......她摸向颈间,那枚刻着八卦的青铜印正贴着心口发烫。
这是白家世传的信物,祖父说过遇青冥,印为钥。
白桃将印按在地面纹路中心,青铜与石面相触的瞬间,传来细微的震颤。
她想起残页里的批注:三叩为启,于是用印背轻敲地面三下。
轰——
石碑底部裂开道缝隙,霉味混着更浓的药香涌出来。
白桃摸出腰间的手电筒(这是军统发的美式装备,关键时刻比火折子可靠),光束扫过通道,墙壁上嵌着夜明珠,虽然蒙了灰,仍透出幽光。
通道尽头是扇石门,门缝里漏出的光比外面更亮,她推开门的刹那,呼吸险些停滞。
密室不大,却堆满了东西。
左边是整面墙的木架,竹简、帛书、皮卷层层叠叠,有些封皮上还写着伤寒杂病论别录千金方外篇;右边是青铜炼丹炉,丹勺、药杵整整齐齐码在案上,最显眼的是个琉璃瓶,里面装着半瓶朱红色药丸,标签已模糊,但九转还魂录五个字还清晰。
白桃的手指在发抖。
她记得祖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当年我在古籍里见过回春丹的方子,能续半口气,可找了一辈子......她轻轻翻开《九转还魂录》,泛黄的帛书上,回春丹:人参三钱,鹿茸二钱,千年灵芝......的字迹赫然在目。
祖父......她喉咙发紧,把帛书小心塞进怀里。
刚要再翻其他典籍,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啪嗒——
是湿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混着抽噎。
白桃迅速闪到炼丹炉后,手电筒已经关掉,呼吸放得极轻。
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股熟悉的青草味——是小梅的绣鞋,那上面绣的并蒂莲她认得出。
白姐姐......
声音带着哭腔,白桃心头一紧。
她探出头,正看见小梅跌撞着扑进来,发辫散了一半,左脸颊有道血痕,衣襟上沾着泥。小梅!她喊了一声,小梅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被雨水打湿的星星。
白姐姐!小梅扑过来,眼泪砸在白桃肩头,我跟着你们下地道,结果石板塌了,我掉进暗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抽抽搭搭地从怀里摸出个铜符和半卷帛书,这是我在河边捡到的,阿婆说要交给你......
白桃接过铜符,指尖触到背面凸起的纹路——是条蜿蜒的龙,和密室左墙石板上的浮雕一模一样。
她拉着小梅走到石板前:帮我推这里。两人手掌抵在龙尾处,小梅咬着牙发力,石板发出声,整个密室突然开始旋转。
白桃扶住炼丹炉,看着墙壁上的夜明珠连成光带,直到的一声,旋转停止。
原本的石门处,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尽头被黑暗笼罩,却有若有若无的蓝光透出来。
这里......白桃望着阶梯,眼神渐深。
她摸了摸怀里的《九转还魂录》,又握紧铜符,才是真正的终点。
小梅攥住她的衣袖:我跟你一起。
白桃点头,率先踏上阶梯。
越往下走,蓝光越亮。
当她的脚尖触到最后一级台阶时,整面石壁突然出现在眼前——上面刻着巨大的阴阳五行人体经络图,每条经络都闪着幽光,而图的正中央,有个凹陷的槽,形状和她手中的铜符分毫不差。
风从某个未知的方向吹来,吹得铜符在她掌心发烫。
白桃望着那道凹槽,耳边响起祖父的话:护的是一口气,这口气,在医道里,在人心上。
她握紧铜符,一步步走向石壁。